“嗯,说得好,说得好。不愧是钱牧斋,高瞻远瞩啊。”孔阁老点了点头,接着喝茶。他抬起茶碗,却依旧在用余光打量着钱谦益。
卢比扬也没接话——修黄册,大家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这是国之大计,他不好应承或是反对。正如邵纲交代的,锦衣卫是朝廷的耳目,耳目不能说话,说话的耳目就变成妖怪了。变成妖怪,是要驱邪的。
气氛有些尴尬。卢比扬不敢说,孔阁老喝茶,钱谦益在原地愣了一刻,终究是先开了口:“卢镇抚啊。”
“属下在。”
“咱们先前说的都是如何治河,但这次掘开河道的犯人还没找到呢。旁的先搁到一边,我们得先把那挖河堤的恶徒绳之以法!你们锦衣卫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刨我们的河堤。”
“额...这..”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便说。”
“炸开河堤的人已经找到了。”
“是谁?!”
“衍圣公...”
“...”闻言,钱谦益望了一眼孔阁老。
“你望我作甚?他北孔挖资本主义墙角,于我南孔有何干系?”
“孔阁老,那我们要处理北孔的时候,你可不要因为顾惜同宗之谊就手下留情。”
“同宗之谊固然有,但天理国法大于人情,老夫不至于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既然孔阁老没意见,那锦衣卫就放开手去办吧。孔家刚刚南迁,立足未稳,我们正好趁这时候把他们拿下。现在天大地大,国策最大。谁敢挡着卖债券的国策,谁就是满朝文武的大敌——就算他是圣人子嗣,我们也照杀不误。”
“钱阁老,我劝你慢些动手。衍圣公毕竟是衍圣公,他们是道德文章圣人家。这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摸不得也得摸。”钱谦益朗声道:“要是卖债券的大计受了影响,南直隶今年减税的国策就落实不下来,北伐也没了粮饷弹药。我不知道他孔家为何要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弄垮朝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慢慢把债券卖掉难道他们还亏了不成?!”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孔阁老叹了口气。
"莫要说了。孔阁老,现在事情已经由不得我们了。本来衍圣公来是件好事,满朝文武都该去他们那里登门拜访。依我看,这下不打上门就是对得起他们了。说来说去我还是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把手上的债券抛售掉?”
“信不过我们呗,还能怎么办?债券其实和宝钞是一种东西。只不过我们心里有数,我们知道债券没问题,但他衍圣公不知道。这样吧,明天我去劝劝他们把卖债券所得的钱财上缴朝廷,我们用那笔钱回购债券,再把债券还给他们。”
“那估计只能给他们450万两。孔阁老,这可是凭空就少了五十万两,他们可不是咱们。咱们一直在研究债券,所以咱们这边知道债券是怎么回事,他们肯定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他们就不会抛售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他们不一定领情。”
“他们不领情也没办法。这是他们自己造下的孽,这个苦果我会劝我那同宗的远方兄弟吃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