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打了八年官司,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罗家的祖坟没动,杨干院还是被占了半边——其实这事杨干院也不是没有理。毕竟这离南宋都几百年了,洪武年造黄册的时候就已经把那些地皮记成了杨干院的。杨干院的官司之所以来来回回地打,就是因为黄册上已经写明了产权,而其中并没有罗家宗祠的位置。但天大地大,孝道最大。宗祠可以推平,但是祖坟不可以。所以一切又回到原点,花了八年的时间,花了几万两银子,这官司打了等于没打。另外...顺带一提,这案子过了没多久,旁支入继的世庙老爷就把自家亲父上了皇位。”
“原来如此...当年世宗皇帝想弘扬孝道,为了提前给满朝文武吹风,这才看中了罗家的‘大孝’。按理说是非对错一眼就能看出来,就偏偏有些讼棍钻法条的空子,还浑水摸鱼,以此来逃脱惩治”
“制台,听了以后你如何打算?”
“我觉得...这问题就不能怪徽州人健讼了,怪我们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违法不究。人家之所以反反复复地告状,是因为他们没从官司里头讨到公道,肯定要一讨再讨。如果县官们都能秉公执法,那一开始就没有这么麻烦的事情。在最开始杨干院贿赂证人时候,那法就应该执行下来了。就因为杨干院有人当了僧官,官官相护,这才把小事变成了大事,一直捅到了天上。这问题,从一开始就不该是个问题。”
“老夫也这么想过。可县官呐,他们又要治理一县之民又要负责查案,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治民要费事,查案也得费神,这两个活都得全神贯注地去做。有些被称为‘酷吏’的县官就是这么养成的习惯——司法上的政绩远不如治理封疆来得实在,所以他们动辄上大刑用大法度,为的就是尽快结案。再往上,到了府一级才有专门管刑狱的官员,但他们也只是副手,查案的权限实在不够高,办事不力也是自然。到了行省一级,权限的确是够高了,可管得太宽他就没法面面俱到。唉,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包青天那样啊。”
“阁老,包青天那种‘开封府尹’怕是只能出现在戏台子上。你想想,开封是首都啊!你去看看应天府尹每天在干什么。应天府尹他要是三天两头到处查案一跑就是几十里地,你看你要不要问他的罪——一府之长除了查案,他还得办公啊。包公真要东查查西查查,他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办公?那开封府尹的本职他还要不要做了?我查了不少书,包青天之所以是青天是因为他为民请命弹劾权贵,和我们海刚峰海青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