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要那么容易就不会这么出名了——人家宁国府凭什么要帮你查案?查案也要钱,人家推官也忙得很。本府都管不过来,来帮你徽州府查案是看在同位南直隶属下邻府的兄弟情份。那推官根本就不管知县又没有徇私枉法,也不管寺庙里头又没有白莲邪教,他就光处理祖坟这一件事。结果是就是责令诸事恢复原状,和了一滩稀泥,然后便直接走人了。”
“那不还得接着吵?”
“肯定要接着吵啊。再往后直接就闹出人命来了——突然有一天,杨干院的庙会上爆发斗殴,杨干院和罗家同时上诉,都说对方殴死自家人。这回杨干院直接把事情捅到了应天巡抚那里,应天巡抚把皮球又踢回徽州府。本来觉得这次稳了,毕竟徽州府还是杨干院的主场,结果罗家又去找了先前的南直隶巡按,这次没说别的,直接让巡按把案子发回徽州府。这下好了,巡抚巡按两座大山一齐压下来,两边都是顶头上司徽州府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便把两家事主和证人叫来对簿公堂。”
“然后呢?哪个是真的?”
“罗家早就派人去盯梢,当庭就揭发出杨干院的证人全都收了庙里的贿赂。本来这件事就能结案,结果罗家的证人——庙里的两个小和尚突然暴毙,这案子一时间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两边的证人都出了问题,都没法证明自己的论点。就这个时候,杨干院的证人不只是为了自保还是受了挑唆,反咬罗家一口,税金银是罗家给的,要的就是在法庭上装作做伪证的样子。罗家大怒,又是一纸诉状告到知府那里——连带着之前祖坟的事情,一共五个案子!五张诉状同时摆到了知府的面前,弄得知府头都大了。”
“我的老天...”
“这还没完,徽州府发现问题很棘手,就派人去宁国府调上次查案的档案,结果杨干院贿赂了跑腿查档的捕快,在档案里做了手脚——结果又被罗家发现了,罗家又是一纸诉状告了上去,五件变六件。巧了,杨干院一个小和尚气不过罗家,往罗家祖坟泼大粪,结果又又给罗家人逮到了,把那小和尚一顿痛打,竟把小和尚打死了,杨干院又又告了上去,六件变七件。”
“不行了...我头晕...哪些案子来着?”这一环套着一环,和套娃似的,弄得他云里雾里。
“制台你头晕,你想想那徽州知府。啧,他也头晕啊。七件案子摆在他桌面上——罗家祖坟案、罗家诉杨干院殴死罗家人案,杨干院诉罗家殴死僧人案、杨干院‘诉罗家伪证案’、罗家‘反诉诉罗家伪证案’、罗家再诉杨干院伪证案、杨干院再诉罗家殴死僧人案。七份卷宗摞成山,他怕是愁得头都要白了。”
“我滴妈耶...那徽州知府怎么处理的?”
“徽州知府...我觉得他估计是觉得没法处理吧。于是就又按照旧例,直接一脚把皮球提到了隔壁宣州府,宣州府还是一样派人来擦屁股。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宣州府派了休宁县和黟县两县的知县亲自来办案。不过结果还是和上次一样,宣州府的人草草地就把案子结了,结论是:所有的死人都是病死的,祖坟物归原主,两边各打八十大板,结案。”孔阁老一拍桌,一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