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台去徽州？若真是单为了这一件事去，那可不值当啊。”·
“顺路还得去景德镇看看。另外咱们不是打算把汪然明汪掌柜雇来当经理嘛，这事还是我本人去和他讲明了为好。”
“这样说那倒是也行。汪然明正好在歙县，你去歙县的时候正好还能杨干院参观一下。哦对了，钱阁老几年前也慕名去参观过，在那还题了字留了诗呢。”
“这怎么都成旅游景点了？！”
“地方有名嘛，自然就有人慕名前去了。那制台打算带多少人去？”
“架子不用太大，摆个仪仗就行。”
“那真要能一次解决三个问题那制台去一趟也好，反正南京这边战事稍歇，若是能在徽州解决好龙脉问题，那南直隶这边肯定叫好声一片。”
“这案子这么大？”
“制台啊，这案子都折腾了几十年了！现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都知道徽州那边在闹这个事，可谁都没法解决问题。”
“本地出身的官员也不行？”
“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地龙也不行。那些山里头的乡民和大户勾结起来，县里头的官衙斗得那叫一个热闹——你管，他对你笑脸逢迎，但你人一走，他调头接着挖。如此反复，无休无止。”
“这不能抓人吗？”
“抓？那要看怎么个抓法。抓少了，交了赎银直接出来。抓多了人家直接聚众闹事，激起了民变那知县可担待不起。而且说实话...制台啊，你想，石灰这东西能值几个钱？单靠百姓自己卖灰压根就挣不到钱，全靠商帮从中经营才能获得利润。这烧石灰看起来是灰户和当地士绅乡宦的斗争，实际上是商帮豪强与士绅乡宦的斗争。”
“那士绅们干嘛不去找商帮翻脸？”
“没法翻脸。商帮虽说是商帮，但徽商是官商合一，俱为一体。临县的商帮家中也是文星累累，本县的士绅家里其实也做生意。官场商场两套关系交相错杂，盘根错节，婺源当地的士绅当然没法和灰户的东家直接翻脸。所以那群灰户不过是商帮的手套，是他们把灰户推到前台来的。而且真抓了灰户也不行，知县也不敢处理。”
“这又作何解？”
“知县换得太快，任期没个定数，政策没法得到贯彻执行。就算执行了，他们也不敢随便流放，也不敢砍头。毕竟知县的权限也就只到打板子，判了重刑那统统都得上报上级知府，那知府就得责问了——为什么这么小的事情还闹出个杀头罪来？杀头罪要上报皇上亲笔勾画才能砍头，上头问责下来你担当得起吗？这不是盗匪，只是一群苦无生计的灰户，真判重了那知县也得跟着遭殃。反正知县任期短，他们不想惹事，顶格处理也就是打板子，打板子直接交赎金就能免罪，一次才几两十几两，商帮直接全包了，洒洒水毛毛雨而已。”
“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事情连知县都管不动？真是岂有此理！”
“我大明自有国情在此，教化为本惩戒在次。这龙脉案三五年就换个知县，谁都不想深管——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其中一个知县还是钱阁老的同门师弟，他们同年中的进士，那年钱阁老是探花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