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阿尔弗雷德穿着一身短衣敲了敲克里斯蒂娜的门。平日里他们总是穿着那一身板甲，不过他现在可是连碰都不敢碰。那板甲被晒得像铁板烧似的，要真穿上去非烫化了不可。
“外面打完了？”
“嗯打完了。多铎昨晚趁夜退了，明军准备直接把他们赶上蜀道。”
“额~”她躺在凉椅上伸了个懒腰，抱起了摆在旁边的半个西瓜：“早打完早了事，总算能离开这个火炉了。诶，好怀念凉爽的南京啊，肯定比这里凉快不少吧。”
自从开打以后她就没到城墙上去过，一者是就是怕热，热得她根本就不敢出门。二者她是最了解这套坑道体系的。只要对面没有重炮，在面对这种步步为营的土方作业攻势的时候就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除非他们在那天早晨挖指挥部的时候就出来应战，否则等第一道防线完成以后他们反攻的机会就彻底丧失了——不过，实际上他们冲出来也没有用。野战的时候他们要是趁着一开始动工的时候杀出来，说不定还有胜机。但这是守城战，明军的第一道工事背靠城墙，挖土的时候大炮都架在城墙上面。就算他们真的来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无非是耽误工期罢了。
克里斯蒂娜怕热，其他的瑞典人也都怕热，四川这闷热天气他们自小就从没有见过。瑞典一年三季都冷得很，唯有夏季风和日丽，勤劳的瑞典人民会抓住这短暂的美好时光，聚在一起享受腌鲱鱼。
“阿尔弗雷德呦，我终于明白派到非洲的殖民地驻军有多苦了...”
“陛下你还记得就好...”说着，阿尔弗雷德抹了一把汗。他戴了个宽檐帽，穿着短衣，可依旧挡不住酷暑，还是在不停地冒汗。幸亏瑞典人爱洗澡，要换成个法国人，尤其是虔诚的法国传教士，在这种天气下简直就是个人型生化武器。
“非洲和这里比起来哪个热？”
“陛下，黑人到这里我怕都会中暑啊！那边虽然太阳大，但是海风也大，站在外面撑着阳伞吹风也还算舒适。这鬼地方又闷又热，尤其是下雨以后，我都感觉我被塞进蒸笼里面了！潮湿的热气直接往我的鼻子里面灌，根本就遭不住啊！”
“唉...好怀念斯德哥尔摩的夏天啊，清风拂面，遍地芬芳，我们就在王宫的后院里头开腌鲱鱼吃。”
“妈耶...陛下啊，这也得亏是没得吃。我们要真在这里开腌鲱鱼，怕是能把一整条街的人都给招来！”
“唉，算喽，入乡随俗吧。其实应该没问题啊，我看中国人也吃臭鳜鱼来着.”
“那是他们地方大，各地风俗不一样。你在这里吃臭鳜鱼，怕是也有人要怀疑你在屋子里头炼金！”
“他们不叫炼金，叫炼丹。哦对了，你还有什么事没？没什么事你就忙去吧，我下午想睡一觉。诶，这天气就是容易让人犯困啊。”
“火锅？那什么玩意儿？不去不去，一听就好热。”
“但是朱将军说火锅是重庆的特色，不得不品尝啊。”
“重庆离这里几百里呢，这是巴中...诶，算了，我们去吧。反正这次是请客，偶尔也白吃他一顿。”
“我们不一直是在白吃吗？”
“什么叫白吃？我都提前预付过了，不吃留着让他过年？走着走着，吃他一顿去。大概什么时候？”
“他说今晚。陛下你刚不说热吗？”
“晚上吃不就不热了？诶呦，让你吃你就吃，怎么那么多话？！”
“好好好，我吃，我吃还不行嘛。”
“他请多少人？”
“在城里包了个酒楼，三层楼。”
“那就所有人一起去，我们把他吃垮！”
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暗。盛夏的溽热渐渐散去，处在山谷里的巴中总算是凉快了一些。也只有这个时候克里斯蒂娜才会从房里面走出来。若是她大白天就出来，那恐怕会变成和其他瑞典人一样的下场——黄种人越晒越黑，白种人越晒越红。若是晒久了，那颜色甚至可以直逼猴子的臀部。
幸亏他们自备了宽檐帽，现在只是脸色略微有些发红而已。
四十几个人走到了那饭馆，克里斯蒂娜上了三楼，其他人都到二楼围着几桌坐了下来。
走上了三楼的克里斯蒂娜，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正中间的朱由检，还有他旁边正眯着眼睛望着锅的秦太保。
秦太保看了看面前的东西，觉得完全摸不着头脑。这锅他见过，暖锅嘛，一个下面支了炭火的锅，锅中间有个烟道，盛放食物的部分是个环形。
四川湿热，这里人吃菜喜欢加些香辛料，不同的时候流行的香辛料也不一样。早些年流行芥，韭之类的香辛物，而现在流行的是藤椒和花椒——藤椒又香又麻，花椒又麻又香。
而暖锅则是一种流行了几百年的炊具，吃的时候可以把食材码放好现煮现吃，也可以煮上一锅热汤再拿来涮肉。除了不吃牛肉以外，基本什么肉都能拿来涮着吃，而最常吃的肉则是羊肉和兔肉。
把羊肉涮好，再在用藤椒油调出来的料里头蘸一下，滚一圈，这便是一块上好的涮羊肉。
——秦太保映像中的暖锅就是这个样子的，可面前这锅东西却着实是让她吓了一跳。
本来暖锅该是用清汤，可这一锅汤却是红色的，她就从没见过这么红的东西，比番柿还要红。鲜红的汤汁上面还飘着几样形状不明，长得像尖头茄子的东西。一层厚厚的红油几乎盖住了整个锅面，油厚得连烧开的热水都只能冲开一点。把炭火撤去一些，整锅热汤便完完全全地被一层红油盖在了下面。
“制台啊。”
“诶，太保有什么事？”
“油碟呢？”老太太还没好意思问“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只是在找蘸料。
“油都放进去了啊，滋味都在汤底里头，用不着蘸辣的料了。您要是想吃啊，回头开吃的时候再他们上蒜末香油蘸料。”
“哦。”秦太保点了点头，朝别处看了一会，又拍了拍朱由检的肩膀：“制台啊。”
“嗯嗯，太保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