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先生,请吧。”狱卒解开了门上的锁链,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汤若望朝门里看了一眼——一间并不大的牢房,靠墙的位置一左一右摆了两章木床,床上是还算厚实的床垫以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枕头被褥。牢房的地面上非常干净,虽然阴森潮湿但是并没有滋生青苔,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正对着牢房门的是一面高墙,在接近房顶的地方开了一扇天窗。午后的斜阳从窗子上的栅栏里透进来,也还算亮堂。
牢房里头已经住了一个人,一个白衣白袍披头散发的中年人面对着墙正坐在床上。汤若望还注意到,他的窗边还另外加了一张书桌,上头摆了笔墨纸砚,还有几本书。
“至少环境还不错。”汤若望在心里暗自念了一句,慢慢地走了进去。但一进去,望见靠墙那人的背影,他便眯起了眼睛——
“这人怎么那么眼熟?怎么好像在哪见过?”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袁都督?”
“汤先生?!”袁继咸猛然回头,望见了汤若望:“汤先生你怎么也进来了?”
“唉...一言难尽呐。”汤若望摇了摇头,坐到了袁继咸的对面,对那狱卒说道:“这位差人,要没什么事要吩咐的话,可否帮在下弄张桌子来?”
“既然二位认识,那就劳烦袁先生把这里的规矩和汤先生讲一讲,在下...哦不,小的这就告退。”说罢,那狱卒打了个恭,退了出去。
“诶?袁都督,这里不是刑部大牢?怎么狱卒一个个都跟店小二似的。”
“汤先生啊,别叫袁都督了,南边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知道一二。”
“我这都督让郑芝龙给下来,现在以御史的职任着太平府的巡抚。那左良玉的大军路过我这里,停在芜湖就不走了。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走一截就地便是抢,万一他把芜湖城给劫了怎么办?我就亲自跑到芜湖去劝他走,结果这一劝就坏了事——没想到左良玉早就死了,他儿子左梦庚现在继了他的位子,我一去他就举杯为号埋伏刀斧手把我捆绑了起来。过了半晌,一个锦衣卫来救我。我只当是朝廷派人来了,便跟着他走,不曾想上了船他直接把我带到了江北,交到了豪格手里。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伪清把我好吃好喝地养在这里,就是想劝我投降,给他们当一面招揽我朝旧部的大旗。”
“所以,你没投降?”
“笑话!大官好做,大节难易!我袁继咸宁可死在这天牢里头做大明的鬼,都绝不愿沦于腥膻,当胡皇的奴才。但鞑子不死心,一直想劝我投降,就把我关在这‘天字号上房’里。汤先生我和你说啊,你要吃什么尽管说,别给鞑子省钱,龙肝凤胆他们弄不来,驴肉火烧还是管饱的。你我就在这里吃好喝好,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怎么?我还没说我犯了什么事,袁...算了,改不了口,就叫袁都督吧。袁都督你怎么知道我打算殉教死节?”
“南京教案的事情我还记着呢,那时候你还没来我大明。当时有一大批教士都殉了教,一个个都硬得跟石头似的。你们洋人教士都一个样,我心里明白——所以你进来是因为什么?遭了教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