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咳咳！”刚要开口，左良玉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他心头一沉。自己原来只是虚弱，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现在竟然开始咳嗽了，看来是大限之期要到了吧。
想到这里，他五指用尽全力一扣，拉住了左梦庚的头发：“儿啊，为父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
“父亲请说。”左梦庚被左良玉揪着头发，却丝毫没有因为疼痛而表现出不悦。周围的几个总兵也围着左良玉的病床，默然不语。
左良玉其人，“长身赪面，骁勇，善左右射。目不知书，多智谋，抚士卒得其欢心，以故战辄有功。”虽然最后一句存疑，不过前面几句倒是很靠谱。尤其是“抚士卒得其欢心”——左良玉活脱脱就是个山贼头子的做派，带着手下吃喝嫖赌四处烧杀抢掠，这些总兵当然都愿意和效忠于他。眼下见得左良玉病重，这些总兵心中的悲哀甚至不亚于他的儿子左梦庚。
“儿啊，现在你一定要抓紧向南京行军。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父到将死的时候才明白——要是没了朝廷，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什么都不是啊！你知道吗！”
“是是，孩儿知道了。”左梦庚抓着左良玉的手，低着头说道。
“不要跟我说知道了！不要只用嘴皮子说，我要你听到脑子里面，听到了没有？”
“孩儿听到了，孩儿一定照办。诸位总兵也在这里，他们也做个见证。孩儿一定精忠报国，不违父亲的嘱托。”
“笨！”左良玉一边摇着头，一边放下了他的手：“我不是要你尽忠报国，这国怎么样与我们何干？我要你记住，你要给朝廷留口气，最好半死不活的，别把朝廷玩死了，要不然以后谁给你发钱?”说着，他把自己的手举到眼前：
“我的手啊！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手啊，老是做些杀鸡取卵的事情。你说我把张献忠打得半死不活再慢慢玩，慢慢地问朝廷要钱，你说这多好。非要把他放走，非要让他四处跑，搞得他跑到四川，我们现在连退路都没有了！咳咳...咳咳！”说到激动处，左良玉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父亲！”
“头儿！”
“侯爷!”
“老大！”
整个船舱里面哭成一团，这些平日里杀人不眨眼吃不吐骨头的彪悍兵痞眼见得左良玉病入膏肓，一个个哭得像个满脸横肉的孩子。
“侯爷...”一个卫兵小心地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啊？什么事？”左梦庚带着哭腔回头问道。
“南京那边有回信了，侯爷的要求他们全都答应了。”
“真...真的？”左良玉用虚弱的声音问道，本来黯淡下去的目光又明亮了起来。
“正是如此啊，侯爷。南京那边一听您病重，就什么都答应了...”
“住口！”一听这话，左梦庚勃然大怒——难道南京那边就这么盼着他父亲死吗？
“不不不，南京那边的意思，侯爷为国操劳偶感风寒，特地给侯爷一些封赏，让侯爷冲冲喜。”
“别说了，我知道他们都指着我早点撒手归西呢。唉...”左良玉叹了口气，仰头望向了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