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长大了之后，我的想法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尼基塔出去后，看着同样的地图，克里斯蒂娜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你怎么想的？现在呢？”
“以前的我，想要建立的是一个北海帝国，把新教、天主教和东正教的三大国统一到一面旗帜下。我以为至少可以用利益来把他们拧到一面旗帜下。现在我发现我想得太简单了，有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就算用利益也扭转不过来，因为许多人根本看不到这些利益的价值。”
“啊...确实。”朱由检点了点头。别说克里斯蒂娜，有时候他也会把对方看作是某种“理性人”。然而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封建领主大多都是良莠不齐的，他们有许多人甚至都未能接受严格的训练，就比如波兰的施拉赤塔们。
施拉赤塔们好就好凙在，他们至少会选出来一个盖特曼来代表所有人说话，至少不是一大群人乱哄哄地和菜市场一样闹过来。而俄罗斯这里反倒比如波兰。
波雅尔们之间很难统一意见：大家都是留里克血脉，都是大波雅尔，和那些与农民几乎分不开的施拉赤塔们完全不同。几万个人愿意选一个人来代表自己，但是二三十个人就未必能选出来一个众人都认可的代表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真的互相都认识。人可以很容易地去通过一些抽象概念来相信一些自己不熟悉的人。但如果真的认识，真的互相熟悉了，那恐怕就不存在“全权信任”这种东西了，甚至也不存在统治的合法性。
因为人类超越动物的地方就在于，人类真的可以相信某种抽象的概念来团结到一起。人类能够相信自己亲眼认知之外的人际关系，靠的就是抽象概念，这和面对面交际是两条路子。
一个波雅尔很容易通过抽象概念来让不认识他的人相信他一个有能的君主、慈祥的老爷、沙皇的忠臣等等。但他身边的人和他熟悉了，多半不太可能这么想。
互相认识的波雅尔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产生这种默契——而彼得大帝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波雅尔们通通剪掉大胡子，削除他们人格上的优越感，然后把他们扔到官僚晋升的序列里，把三六九等全部分出来。这样一来，那些俄罗斯大波雅尔们才彻底被集权的罗曼诺夫家族收服。
至于后面的冒出来的新贵，那是后面的事。就俄罗斯而言，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收拾这些统治这片土地快有一千多年的留里克家族。只要能把他们解决，后面的那些“新贵”也都只是无根之萍而已，很容易就能对付。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我放弃那些比较天真的想法，我以为所有人都能真的坐下来谈判。事实证明，他们中的大多数实际上都不能好好地认识到自己的价格，也无法认识到我给他们开出来的价码有多么重要。他们缺少合作的价值，各种意义上的。”
“嗯...”朱由检点了点头，“他们甚至看起来还不如马穆鲁克更专业。”
“人家马穆鲁克是在刀山剑海中拼杀出来的，许多人在做到大军阀之前的出身就只是最最普通的马穆鲁克而已。马穆鲁克之间的内斗本身就是一种筛选——包括先前奥斯曼的‘土耳其继承法’也是一种筛选，波兰的瑟姆议会也是一种筛选。而俄罗斯人根本连筛都不筛，就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