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建议重启九边的开中法,直接让南洋印刷‘盐引’,然后朝廷在朝贡时兑现。”
“这个...这个...”朱聿键一听就觉得这事情很“有趣”。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反问道:“这法子现在不用了吧?”
“陛下,早就不用了,从弘治年开始就不用了。”
“这为什么呢?这法子既能给边军供粮,又能让盐商获利,岂不美哉?为什么刚到了弘治年就”
钱谦益垂下头,慢慢地摇了摇:“这个,不好说啊,不好说。要不,孔阁老您说一下?”
“这还不好说?”
“嗯,确实不好说。”孔阁老答道:“因为这不是什么好事情。真要说,估计得等大明完蛋之后给大明修史,那时候才会开始评判这件事的是非功过。而现在,虽然距离弘治年都过去二百年了,但这事情还是不好说。我给陛下打个比方——”
孔阁老伸出了两只手:“以秤做比。左边吊着秤砣,右边放着银子。秤砣重了,银子就会往上扬。银子重了,秤砣就会往上扬。这就像个两头葫芦,把一个按进水里头,另一个肯定会浮起来。那么,问题就来了——我们把边军的粮价按下去了,那什么东西漂起来了呢?”
“盐价?”
“对,盐价漂起来了。”
“但盐价漂起来了,盐商为什么不高兴呢?”
“您看,问题来了。”孔阁老无奈道:“还是拿刚才的问题做比。我们实行开中法,把运粮的耗费压下去了吧。那什么东西又漂起来了呢?当然是盐商的运费。运费它就在那里,不增不减。我们只是把运费从朝廷头上转移到了盐商头上。所以他们当然不高兴。”
朱聿键一想,似乎确实是这个理——本来人家本地的盐商能直接在本地买盐来卖。结果朝廷非要人家把粮食往边关运,这样才能拿着凭证再回来买。这显然是违反了经济运行的规律,等于从河南平顶山往山西大同运煤。
盐商之所以硬着头皮去运,是因为他要是不运,朝廷不管饭。
朱聿键明白,这就是洪武年的施政风格。洪武年的朝廷非常强势,国家机器飞速运转,任何卡在中间运转不灵的零件,要么上油润滑,要么就直接连根敲掉。
但到了后头,只要那零件“吱呀吱呀”响两声就行,这样大家就能假装这个机器还在运转。
“啧啧啧。”朱聿键摇头道:“到底是太祖皇帝,我们比不上啊。不但是智力,还有魄力。这份魄力我们怕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陛下。”孔阁老沉声道:“本来这话我们不该说,没人会和皇帝说这些。要说,大概只会和鞑清的皇帝说吧,因为他们要总结本朝的功过得失。我们说这话,已经是破了例。可惜了大行皇帝啊,当初这些话可没人和他说。”
钱谦益撇嘴道:“说了也没用,那时候大明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大行皇帝,那是回光返照。只能交代后事,让我朝的死相好看些。但今天咱们既然把这话挑开了说了,陛下,您也要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