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倧和德川家光默默地站在原地,等钱谦益念完了誓文,心中百感交集,却是有苦说不出。
没人事先告知他们协议的内容,似乎这也并不需要告诉他们。
这次会盟的正式流程之后,他们二人就得退位——德川家光会正式辞去日本王的职位,李倧也会宣布自己成为太上朝鲜王。
日本会迎来一位女王,李淏也会在南京的朝鲜王府加冕为朝鲜王。
至于现在参与会盟的这二位,他们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恐怕是最后一批知道条约内容的人。
这些有关事项,朱由检早就事先对朝鲜宣政府和六波罗幕府做了通报,双方都表示无异议——他们当然没有意见,因为这份协约就是在约束那些封建君主,对士大夫是一种保护,对百姓是一种解脱。
所以朱由检也不算是先斩后奏,只不过他只让“该知道”的人知道而已。
被蒙在鼓里的李倧和德川家光表现出身为君主的修养,哪怕是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也没有打断会盟仪式。朱由检对此表示了高度的赞赏,并打算给他们晚饭加个鸡腿。
不过在吃晚饭之前,他们还得陪着朱由检走完一套流程。
所谓“盟用牛耳,卑者执之,尊者涖之”,结盟的时候照例是要割牛耳放血。执牛耳是主盟,也就是钱谦益的活。朱由检是盟主,他看着就好。
锦衣卫扛着一头牛攀上了祭坛,邵纲在最前头领队。
邵纲在会盟中扮演的角色是“戎右”,即为君主的侍卫,战车上站在右边的那个侍卫。执行祭礼的时候若是有什么要沾血的活,一般都是戎右来办。
不过戎右只能帮忙。执牛耳的活还得由钱谦益自己来。
钱谦益攥着小刀,惴惴不安——他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真的是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更不用说牛了。但朱由检让他来主盟,他便只好上了。
歃血的流程,古礼载为“先凿地为方坎,杀牲于坎上,割牲左耳,盛以珠盘,又取血盛以玉敦”。
雨花台的祭坛上预先凿了一个坑,一会用来埋牛。
钱谦益候在坑旁,拿着小刀比划了记下。但直到牛抬到面前他才发现,这头牛竟然一动不动。
“明王,这头牛...是不是已经杀过了?”
“没有没有,还没杀。”朱由检摆了摆手,“先杀牛就不合礼制了。但我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虐杀牲畜好像不太好,所以我先把这头牛麻翻了。老邵,你帮钱阁老一把,你杀牛他割耳。”
“明白。”邵纲走到那头牛前掏出了小刀,把刀尖戳进牛的脖颈挑了一下,牛血顿时喷涌而出。
一个锦衣卫捧着玉“敦”侯在下面——敦即是一种碗形礼器,长得和饭碗差不多,只是多了三只脚和一对耳朵。
牛血盛满了玉敦,邵纲便揪着牛脖子,让牛血流进坑里,顺便把牛耳送到钱谦益面前,方便他割。
钱谦益拿着小刀慢慢地走上前,从邵纲的手里接过牛耳,用小刀蹭了几下,把牛耳割在手里。
他用指甲捻起牛耳,好让自己沾不到牛血。
一旁的锦衣卫掏出手帕包住了牛耳。钱谦益松了口气,对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