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历史——无限的记忆,无限的追责。这,就是无限的正义,真正的正义。孩子...”望着摇曳的烛光,汤若望颤抖着说:
“你该庆幸这股思潮没有在30年战争期间传到欧洲去。你也该庆幸明国没有及早把势力范围扩张到西边,否则30年根本就打不完,地上不知要冒出来多少比马丁路德还狂妄的异端。”
他又望向了南怀仁本人:
“孩子,记住,在这里看到的东西,你要经过深思熟虑再放入脑中。要不然,你会走入异端。”
“是...是这样吗?”
“连我都克制不住自己...我没法让自己不往那方面想。这太荒谬了,太荒谬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他告诉我...他告诉我...”
“先生,他告诉您什么?”
“他告诉我——上帝,已死。”
“哦,我的上帝呀!”南怀仁惊呼一声,周围的教士们都望了过来。确认无事后,他们便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先生,您是认真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那个邪灵的想法还是我自己的想法,可能二者兼有之。我得好好思考。”
“先生!不能思考,不能瞎寻思啊!寻思出异端!”
“对...寻思出异端,我差点忘了。真不敢想象带着这种状态回欧洲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先生,您为什么要为这种问题烦恼?上帝是全能的。”“现在最让我疑惑的就是这一句——上帝是全能的,那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它吗?不,并不能,因为你所知的一切知识都是基于‘上帝全能’之上,我们只有先默认上帝是全能的,才能有圣经开头那句所说的‘光’。”
“先生!神就算在您的眼中展现出并非全能的模样,那也是为了试探您。可是,您不能试探上帝啊!”
“问题就在这里!‘神是全能的,如果神看起来不够全能说明神在试探你’,这简直荒谬,完全落入了希腊式诡辩的窠臼。你把神当成了烧烤不成?难道不能解决问题的原因是你烧烤吃得不够多吗?不,问题就在那里,你不去解决那问题就一直还在那里,和烧烤无关,和神也无关。”
“先生...您...您越来越像是异端了。”
“如果我们放任这种思潮传到欧洲去,那就真的要生出一大堆异端——这简直可怕至极。我这个出家的耶稣会士尚且只能勉强抵御,何况那些俗人?哦!这对他们简直是邪典!他们会认为上帝不过是个谎言!”
“这简直不可理喻。”南怀仁失声道,“没了上帝,我们还剩下什么?”
“我也不知道。”汤若望摇了摇头,“上帝是万物的源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上帝真的死了,那么基督教的教化也就荡然无存,那就没什么能够约束住人类的贪婪了。如果上帝死了,那剩下就只有无边的黑暗,只有虚无。”
“虚无?”
“嗯,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无...这是我所能料想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