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钱牧斋。”孔阁老抚摸着杯沿,静静思量。虽说年纪大了,脑子没以前灵光,但这“虾仁猪心”的毒计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这是个阳谋,是以术造势,因势利导。大势既成,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
孙可望面临的最直接的问题,就是缺粮饷。而朝廷的“屯田黄册”,就是解决粮饷问题的一记直拳,不偏不斜正中要害。
拿着当年的屯田黄册,孙可望就可以放开手脚“刮地皮”,而且是合法地刮地皮。因为那些田产并不是私产,而是明明白白的“皇产”。
当年太祖皇帝是把卫所当成了将士们挣得军功的封赏。驻屯卫所都是世袭,一直到指挥使为止都是代代相传。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没有封地而有禄田,没有人民而有部队的“贵族”。换句话说,他们是区别于士绅的“军绅”。
他们对卫所的屯田只有使用权,并没有产权,产权全部都在国家手里——国与皇家并没有严格地区分,所以这些田产理所当然全都是黄产,只是让他们代管而已。
现在朝廷要按照黄册上记载的数额明明白白地征收钱粮,而且也是供应军需,这是完全合理合法的。那些个世袭卫所土地的“军绅”就算想闹,在道理上也完全站不住脚。
但问题是,虽说道理能讲得通,但那些个军绅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没有封地,但是有禄田。他们没有人民,但是有“部队”。这些个部队,就是军户。
驻屯卫所能完全合理合法地拉出私兵来。孙可望就算有道理去动他们,他们也不像士绅那么好欺负。
因为士绅说白了就是嘴皮子硬,占据了舆论的制高点。而孙可望是为国筹集军饷,比他们站得更高,这才能堵住士绅们的嘴。而对于士绅来说,也只是堵嘴就够了。
但军绅就不一样了。军绅除了要堵嘴,还要堵住他们的枪眼子,是个烫手的山芋。
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孙可望,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的孙可望又不得不吃,他只能在饿得半死和烫个半死之间选一个。
孙可望吃下了山芋。他要是和山芋拼了了鱼死网破,自然是最好。他要是吃了山芋没死,他还得花时间去消化——换句话说,他需要“时间”才能让这些军屯土地变成自己兵马。而“时间”,无疑站在朝廷这边。
留给孙可望的时间不多了。他就算想要搞幺蛾子,他今年结束以前也没法重整旗鼓。而清军在今年内必死无疑,朝廷完全可以在收拾完清军之后再去收拾焦头烂额的孙可望。
“这里头的深意,孙可望多半也能猜到。”深思熟虑后,孔阁老发问道:“诸位有什么办法让孙可望中计?钱阁老,你怎么看?”
“学生以为,得循循善诱,以利导之。”
“你这是要他的命。你打算怎么把他的命给‘诱’掉?用捕鼠夹子不成?”
“这...”
还没等钱谦益说话,朱由检倒是有了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