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排成雁行阵的船团只要一冲击，就能把这狭长的一字长蛇给冲成两截，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这就完了。
“嘿？这小子难道想白给？”郑芝龙捻须想了一阵：“这小子有这么孝顺？以前没看出来啊。”
正当郑芝龙在思考要不要给儿子一个父爱的拥抱，那横在他们面前的一字长蛇阵突然雷声大作。
二十二艘炮舰除开用于近战的发熕之外，有三百多门大炮一齐开了火。炮口喷射出的浓烟升腾起了一道长达两公里的烟墙，三百多发炮弹向着密集的雁行阵攒射而去。
郑芝龙只见得漫天黑点朝他扑来，数息间便破空而至。
24磅加农炮的炮弹落入船团，不是从船首直接贯穿进去便是扫过了整个甲板。
郑芝龙俯下了身子，半蹲在甲板上规避炮弹——他郑芝龙从来就不是个莽撞的人。郑家最莽撞的人是郑芝虎，郑芝龙的二弟。当年围剿刘香的时候，郑芝虎抢先跳帮，结果中了刘香的埋伏落进了渔网里，被连着渔网一齐扔进了海中，溺毙虎门。
那时候正是料罗湾后两年，刘香本人在那一战中饮弹自尽。郑芝龙在那一战之后正式扫清了原来十八芝的全部人马，成为整个东亚海域的唯一霸主。但郑芝虎的战死却让郑芝龙极为悲恸，郑福住就是在那一年过继到了郑芝虎的名下——郑芝虎无子，他想给自己的弟弟留个香火。
自那之后，郑芝龙便愈发惜命，也愈发暴躁，他的作为也越来越像一个纵横四海的霸主。但今日在这里竟然要和自己的儿子枪炮相向，他在去年这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这一天。
一轮炮击后，郑芝龙起身查看。方才船身没有震动，他判定旗舰无事。但四下张望，他便发现情况不妙。
将近有两成的战舰中了弹，24磅加农炮威力惊人，这在郑芝龙的船团里头是只有船首才会装备的重炮，只有十艘炮舰在底层甲板使用了这种威力强大的火器。而明军全员都装备这种重磅火炮，这一次齐射造成的打击简直堪称骇人。
中弹的战舰像挨了一记大锤，不是桅杆倒塌就是船身崩裂。孱弱的单壳船板在重炮的轰击下简直不堪一击，海水立时从破口灌进了船舱，只有靠水密隔舱才能勉强维持浮力。
只这一轮炮击，便让郑芝龙的船团大为震动。他们还是第一次直面这铺天盖地的炮火——直到现在，郑芝龙才知道那些个放出去的哨舰是怎么没的。它们，就是像他这样被炮雨给炸没的。
“叔父大人，这...我们这怎么办？”
“他有红夷大炮，我也有红夷大炮！继续冲，不要管！粘上去跟他们炮战，再等小船去跳帮就胜了！”他沉着下令，让周围的船东稍微心安，但他自己却暗自叫苦。
“早了，来的不是时候。”他喃喃道。这是一场遭遇战，战场形势对双方都是一样。
这对郑芝龙来说本来是一件好事，因为他先前的前哨战输了个精光，现在能打一场对双方都很突然的遭遇战对他来说算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