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阁老既然能弄来西游记的原稿，那可否让我等瞻仰一下？”
“那是人家周王府花钱买来的东西，你就别想了。周王府指着这个赚钱，我拿他们的稿子也要给银子。你要真想要，找个门路从周王他们那里买。周王和其他王爷都蹲在杭州呢，他们家的书稿也带了。你找...你去找鲁王朱以海，那边鲁王在挑头筹款。你只要给的银子够多，别说《西游记》，《救荒本草》的稿子都能抄过来。”
“谢阁老指教！在下这就拍电报去杭州，找鲁王牵线买书稿。”
“嗯...你们要印书也可以去找鲁王。他们在杭州张罗着办报，手头上有不少书商的门路。”
“谢阁老，但这就不必了。”
“为何？”
“南京吴王这边有油墨印刷，又方便又快，印出来字一个个黑得发亮，还从不掉墨，比别处的都便宜不少。他们那用的还是精细的铜活字，比找人刻版便宜多了。”
“啊，既然如此，那你哪边好去哪印吧。我老钱的意思呢，是周王那里也有刻版的刀匠，你找周王买书干脆就在周王那刻版得了。”
“周王那...贵不贵？”
“要说不贵，是在诓你。但贵有贵的好处——周王那里刻印出来的字，一个个都有棱有角，正儿八经的台阁体，一看就神清气爽。你们神清气爽了，编出来的戏也好看些不是？当然，我就提个建议啊，要不要找周王的印刷厂来印刷你自己看着办。”
“这...那我还是...我还是多找人筹款吧。这西游记的原稿，不少戏班子都想要来。”
“嗯。那更好，你们多筹措些，指不定连三国的原稿能弄到手。”
“三国的原稿？！”
“是啊。三国是洪武年的书，那时候周王分封到河南开封在家里头正无聊，要不然干嘛印书玩儿？你要找原稿，找周王就对了，他们家的书库里头什么都有。不过你要真想看好看的，那还是看市面上那些印刷好的部分为好，因为时间那么久了多半有遗失。再者，那些没被选进书里头的东西都不怎么好看，你还是不要指望那堆古书里头能刨出来什么值得演的好东西。”
“谢钱阁老指点！莫说能找到什么好演的，只要能看一眼，哪怕看个残篇，我们这些个演习的人都能受用终身呐。见到罗贯中自己的原汁原味的文风，我们才能体会他写这一段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思。钱阁老...钱阁老真是天下第一学问人呐！”
“诶呦诶呦，过奖了过奖了。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老钱喜欢收藏书目。我就喜欢挑那些好书来收，而已一收一库。周王家里有小说原稿这事，我也是听来看书的书友谈过。”
“钱阁老那里可有什么好看的书？”
“我这里哪有好看的东西。我那里最好的书就是宁藩的文集。宁王家那是真的才气逼人——初代宁王编了《史断》、《太古遗音》、《神奇秘谱》，到后来宁藩代的孙、玄孙、连着五世、六世，乃至当今，代代藩王都有著书立论，诸如《爽台稿》、《古音考》、《面壁斋文》之类的奇书能堆一丈高，一个奉国中尉都能著作等身。唉...他老朱家是不能科举。他们要是能科举，就没我们这些人什么事喽。”
“钱阁老能知道这么些好书，也不愧是文坛魁首。咱们这些个市井生意人，哪知道这么些好东西。”
“行了行了，别夸我喽，赶紧重新开始演。后头的，我说...”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既然剧目改了，你们作八股的时候就要评议一下剧目改得好不好。不用引证经义，你们直接就事论事。”
“诶？先生，不引经义那还叫什么八股？”
“就你话多。”钱谦益白了他一眼：“我叫你们用八股的格式写自己的意思，你们照办就是。现在给我好好看黑风大王...不对，好好看福陵山云栈洞的猪八戒怎么去高老庄背媳妇，好好看孙悟空打猪八戒，猪八戒打孙悟空。”
与此同时，一猪，一猴，坐在后堂，两人都一筹莫展，隔着满脸的油彩都能看到两人脸上的无奈。
“上头拿不准注意，让我们两个自己商定。我们打还是不打？是孙悟空打猪八戒还是猪八戒打孙悟空？”那扮猪八戒的角苦着脸道。
“当然是孙悟空打猪八戒，要不然后头怎么演？”那猴脸也无奈地一摊手。
“可他们老朱家姓朱，你说我是挨打还是还手？本来还有个朱郞，不怕猪八戒被举报。但现在没有朱郞，只有个猪八戒。这要是打得太窝囊，到时候有哪个好事之人向上头禀报，你叫我们怎么办。弄不好，就是一顶‘大不敬’的帽子甩过来，你我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那断头台立在新街口呢，说不定就要砍你的猴头啊！”
“你叫我有什么办？叫你打来你就打。你要不打？”他朝着外头一指：“他不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