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跑步前进！”传令兵骑着快马从队列左侧奔驰着传令。
朱由检和一众将领停在了路边，他们掏出地图计划着战场的位置。
“多亏了那个阿帕奇斥候，不然迎头撞上西班牙人我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钱益摸了摸领口，心有余悸。这四千名靖海军一门炮都没带——缴获的火炮在北边围攻萨科特卡斯，红夷大炮架在墨西哥城外，九头鸟全拿去补充雄鹰战团和獍虎战团的火力了。
此时的明军只有四千条猴铳，毫无重火力支援。若是迎头和一多万西班牙人打一个遭遇战，他们挺着长矛迎面猪突过来，这四千人全都要被扎成血葫芦。
但若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动向，那主动权便在明军的手里了。
“依我看，我们就在前面十里的山谷等着他们便好。”朱由检拿着尺子，按照地图的比例尺计算着山谷的宽度。
手上的地图来自疯马的斥候之手，他们南下发“小红书”的时候，也顺便绘制了沿途的地图。虽然复杂难学等高线图还是朱由检和孙和京的“专利”，但这些阿帕奇斥候还是学到了几手。他们虽然没有标注出地形的起伏，但标注了山谷的宽窄和走向。
前方十里的山谷便是鼎鼎大名的“铜谷”之一。墨西哥境内共有六条铜谷，都离奇瓦瓦不远，萨卡特卡斯南边也有一条。这六条铜谷最大的特点便是深——两侧近乎垂直的陡峭山壁遍布着绿铜矿，从谷底到山顶有近两千米高，以至于一天中只有午间能看到太阳。谷底也较为宽阔，有两三百米的左右的宽度可以布置阵型，是墨西哥境内罕见的大峡谷，这对于只有轻武器的明军来说恰到好处。
若是太宽阔，四千人根本没法填满战线，燧发枪火力密集的优势也就没办法发挥出来，反而会被西班牙人包抄两翼。若是那些只容十几人并肩前行的窄峡谷就更麻烦了，西班牙人完全可以拿人命堆到明军前面，五米的长矛如墙而进，明军会被长矛阵像剃刀一样从头剃到尾。
两三百米正好可以在正面肩抵肩站满五百余人，四千人可以站出八排的纵深，可以发挥火力优势又不至于使战线过于单薄。
“在铜谷交战的确不错。但现在的问题是，西班牙人有没有带火炮。”黄嗣盘腿坐在一边，用佩剑拄地斜倚在上面。
“他们不会带的。”钱益摆了摆手。“他们可没有九头鸟一样的轻型火炮，最小的都是三千多斤重的十二磅炮，看守要塞的他们估计配备的是二十四磅炮，那就快有五千斤重了。山路崎岖难行，还要他们赶着南下救火，要是带上这些重炮要走十几天才能到墨西哥。这一来一回，萨科特卡斯早就被郑总兵和孙指挥拿下了。若是不带火炮，他们五天便能南下，算上交战时间跑一个来回也就十天左右，那时候萨卡特卡斯说不定还没丢。”
他顿了一下，看向朱由检“我和陛下的想法一样，先布阵等他们。若是今晚他们到了，那便是没带火炮。若是他们没到，我们就要考虑往回撤了。这么窄的峡谷，挨了炮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炮就能从前排贯穿到队尾，几炮就能把我们的阵型轰得稀烂。”
“嗯，就这么办吧。”朱由检抬头看向了不远处铜绿色的峡谷，叹了口气。“这场仗，说不定会是登陆以来最血腥的一场。只有两百多米的宽度，人挤人肩抵肩，都站得和沙丁鱼罐头一样密集，人死了倒都没处倒。”
“这铜谷，只有一方能活着出去吧。”钱益不忍地闭上了眼。虽然也是指挥使，但他的身份更像是朱由检的副官，没怎么见过血。不让他以身犯险，既是朱由检出于他人身安全的考虑，也是看在福建商人慷慨解囊的份上多照顾他一些。
朱由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下只能和他们硬刚，别无他法。我们能依靠的只有地利，必须把握住这唯一的机会。若是我们战败了，这些西班牙人的主力便会长驱直入，开到墨西哥城下。到时候卡洛斯来一个中心开花，任阿兹特克有十几万人都没有用。那都是乌合起来的平民百姓，他们手上只有石斧和石矛，只能给西班牙人的剑下徒增十几万亡魂，让百年前的悲剧再重演一次。”
“不过”他顿了一下。“虽然我们急，但他们比我们更急。在这山谷里遇到了我们，他们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一般，前后都是敌人。只要我们这风箱够硬，就能把他们彻底堵死在这里，从此以后阳洲将再无大战。等这仗打赢了，我请你们在墨西哥城里喝酒。”说罢，他扶着一旁插在砂土里旗杆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登上了战马继续朝着铜谷前进。
当夜，月出时分，半边天还映着未消散的晚霞。
铜谷两千米的山崖之下，西班牙人的战旗从山谷拐角处转出，出现在明军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