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萨卡特卡斯的南门缓缓打开，一支松散的队伍迈着零碎的步伐从城门走出。
这些西班牙士兵被十万火急地调令惊醒。他们打着哈欠，睁着惺忪的睡眼，迈着一步三倒的虚浮步伐。瓦伦丁也并没有要求这些士兵排成队列前进，至少现在不行。一旦城内市民知道军队已经撤离，群情激愤下一定会爆发大规模的骚乱，甚至有可能全城暴动。到时候别说能不能走了，他都督大人的项上人头还不一定能保住。
但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这么大的动静只能瞒得住城内熟睡的百姓，瞒不住早已渗透到萨卡特卡斯城附近的阿帕奇人。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吧？”大路旁的草丛里，几名阿帕奇人借着林木的掩护伏倒在地，大队的西班牙人马在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大路上通过。一万五千人的队伍声势浩大，在山谷间曲折前进，竟然看不见头尾，只能看见无数的火把沿着山势排成了一条光带组成的长龙。阿帕奇人所受的训练有限，无法准确地估算出西班牙人的数量，只能用“时间”来描述西班牙人的兵力概况。他们在眼前点燃了一支用作计时的长香，自发现西班牙人就点燃了香。但此时一炷香都快要烧完，竟然还看不见这只队伍的边界。
“我的老天，这到底是有多少人...”看着即将燃尽的一炷香和满地的香灰，阿帕奇斥候点下一根香的时候甚至都有些颤抖。
“别管多少人了。黑脚你动作最快，现在你马上骑着我的乌云抄小路赶到西班牙人前面，径直南下去找酋帅他们。郑将军说他们两天前北上来接应我们，这时候应该在半路上。先一步让他们知道，他们便能占得先机。”
“知道了。”一名脚上有黑色胎记的阿帕奇人匍匐着向后退去，骑上了一匹浑身如黑夜般漆黑，只有蹄上有白花的骏马。他摸了摸这匹队长的爱马——平日里谁要是敢碰一下便会被队长训斥，但如今他也没有心思欣赏这匹万中无一的好马。
黑脚略作调整，掏出指南针辨清了方向，随后策马狂奔，背后扬起滚滚沙尘，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色清朗，万籁俱寂。墨西哥高原的群山中没有什么大型猛兽，因此每夜都是一派祥和的景象。但此时，沉重的马蹄声却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一个小时过去了，一骑绝尘的气势早就不复存在。
对于安达卢西亚马这种热血马来说，短距离负重冲锋是它们的拿手好戏，但若是长距离奔跑则会让它们元气大伤。平日里十分钟的急速跑便会让一般的战马累趴下，一个小时的奔跑——即使不是极速，也耗尽了这匹良马的体力。
几乎是每一步就要重重地喘息一次，声音已经从短促的吸气声变成了破洞的风箱一般。作为热血马，安达卢西亚马的体能极限也快要到了。
黑脚在一条溪流旁勒住了乌云。虽然以前并没有发生过累死马的情况，但明军的马术教官曾经和他们说过相关的处置方案。一口气跑了近四十公里，已经将徒步行军的西班牙人远远地甩在后面，再跑下去恐怕会跑炸马的肺泡。
将乌云牵进水中，黑脚用水壶盛满水从马背上浇下，帮助乌云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