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中城外，轮番守夜的士兵们放了一晚上的窜天猴——这恐怕是他们有生以来换班最积极的一次了。总共十台发射架，每个人都能打一发玩，就连秦太保也拿着线香点了一个。
黑火药总是能让人找到狂欢的感觉。经过了一夜的放松，每个人都比原来精神不少。随着局势渐渐明朗，工事慢慢成形，他们都认识到了一点——只要不作死，就根本不会死。作战的每个步骤都在工事的严密保护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死亡的威胁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再加上昨晚的窜天猴轰炸，每个人亲手点了窜天猴的人都士气大振，连睡觉都踏实了不少。
但是被炸的那一边可就不会这么想了。
多铎筋疲力竭地靠着一根烧焦的柱子——啪嗒，那焦糊的柱子被他一靠就断成了两截。本来以多铎的反应能力最多打一个踉跄而已，但他现在实在是太累了。一晚上没合眼，到处都是火光冲天，搞得他筋疲力竭，连走路都是拖着腿走。倚靠的柱子倒了，多铎立时便轰然倒地。
脑袋接触到了柔软的泥土，多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睡意，如雷般的鼾声随之响起。
与此同时，在离他们五百多公尺的炮兵阵地上。
“小伙子们！昨天玩上玩得爽不爽！”朱由检举着拳头大呼道。
“爽！”
“今晚想不想接着爽？”
“想！”
“那今天就好好挖坑，带着他们和我们一起爽！”
“吼！”
“把头都缩着点，藏到战壕里头去，别给打着了，听到没有？”
“有！”
“好！全体，打炮的打炮，挖坑的挖坑。我们连轴转，让鞑子连轴爽！”
“吼！”
片刻后——
“砰！”自从火箭开火以后就一直在歇着的大将军炮又开了火。
炮弹径直砸到了堡垒的平台上，如雷鸣般的炮声在他们近前响起，落地的炮弹又砸出漫天的沙土。
倒在地上的多铎被沙土糊了一脸，差点没给埋进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多铎翻身便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刚咳了两声困意又再次袭来。浑身脱力的他又瘫倒在地，但喉咙里头的土还没咳出来，他只能无力地把头歪到一边，趴在地上咳着。
“王爷！他们又开始打炮了！”两个亲随把多铎架了起来，架着他左摇右晃，等着他下令。
“啊？”
“王爷!他们又开始打炮了，弟兄们都受不了了！”
“那就让炮兵打回去，让我歇会...”
“炮兵全像死猪一样躺地上睡了，根本就叫不醒啊！”
“那就...那就...等会，让我缓一缓。拿水来。”
不过三秒，一个水袋就递到了多铎的眼前。他举起了水袋对准了自己的脸，准备用凉水给自己提提神。水袋打开，对准了自己的脸，一股水流从水袋流出——
水是的热。
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水浇到了他的脸上，一股热量也随之闷头浇下来，本来就昏昏欲睡的他差点没晕过去。
“这鬼地方...老子是真待不下去了...这样，传令下去。”
“嗯嗯，王爷你说。”两个亲随立时便凑到他嘴边听令，他们也实在是受够这个是非之地了。
“按照我昨晚说的来，往下挖，挖出坑道来，让我们的人躲进去。挖出来的土拉到边缘把这个土台加高加厚，这样能挡住一部分炮弹。像昨晚那样彻夜用火箭轰炸他们来不了几次，扛过去就行。只要他们接着用大炮，我们这边就还能接着扛。另外，把重要物资后撤，撤到这个堡垒的后面，撤到后面的米仓道里面。我们的指挥部要摆在他们的火力范围之内，这几个堡垒拿来当盾牌就行。”
“得令。”
“另外，现在来了多少人了？”
“一共四万人，还有十几万人在米仓道里面前进，大概十几天左右就能全部到齐。”
“让他们全部掉头，在中间的...那个叫什么县来着？”
“南江县，在米仓道半截的位置上。”
“差不多快到的就让他们来，其他人直接去南江县待命，我这里不要超过五万人——五万人够多了，我不需要更多人的来挨炸。”
“得令，奴才这就去传令。”
“嗯，大帐现在就往后搬，我要歇着...要再不歇息今天就没有精力了。另外，这几个堡垒上头的兵士也轮番到后面修整。还好，也幸亏我们现在没有被包围，还有不少回旋的余地。果然卡着这个山口甚是有用，他们压根就没法进到我们后面来。还有这堡垒——这堡垒确实是好用啊。若是没有这堡垒，昨晚趁着火箭打过来的时候他们直接冲进营地一顿砍杀，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这事我们得上报过去...诶，对了。”多铎突然一拍脑袋：
“那些传教士不是进献过兵书吗？他们说的也是这种在野外的有棱有角的要塞。看来阿济格怀疑得没错，南明确实有一伙洋人在给他们出谋划策。这种东西叫什么来着你们记不记得？”
“奴才记得好像叫什么...棱什么...”
“棱堡。”经那亲随一提醒，多铎便想起来了这名字：“先前还觉得没什么用，但实地用一下就知道——五百人守着就得用两三千人来攻，五千人守着就得几万人来攻，确实是有些用处。不过那些个洋传教士说的棱堡可比我们现在这光板一层要复杂多了，好像还有好几层？”
“奴才也记着有不少层。”
“发信回北京，让摄政王召集那些传教士问一问，这些个棱堡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令，奴才这就去安排。”
“行了，我们下去吧。我有预感...阿济格那边八成要出大事。要是南京那边也像我面前这样打，阿济格八成要给打回淮河北边。若是那样，秦岭淮河一线就只剩下我们这边有突破的可能了...若是真个有什么不测，我们把汉中也丢了，那就真的打成第二个宋金对峙的局面喽。到了那个时候，乐子可就大了。三国里头怎么打得你们记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