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是这里了。”大军已经准备好围猎，朱由检在前一天晚上来提前参观一下。
“啊...”克里斯蒂娜看着面前的东西，她觉得自己的礼学又精进了，“所以这个就是‘表’的本意，是吧？面前这些木头就是‘表’？”
“这是‘华表’一词本意。华表原本的所指的，就是这些插在地里的木杆。”
一整排的木杆立在地上。从视野这头一直连贯到视野的另一头，顺着丛林的边界排列。每隔100步，就立着这么一根半人高的木头当做“表”。
“这些表就是拿来当做田猎时的‘范围标记’。会在田猎之前就准备好，过往的行人看到这么明显的标记就知道不应该进去，要不然肯定会被误伤。当时的百姓熟悉周礼，所以看到这些就知道了自己的行止。另外也有提前举行的祭祀，这个你们就不必了，因为祭祀就是非常具体的宗教行为。你们有自己的宗教吧，那就没必要学周礼这套。”
“如果进去了，会怎么样？”
“那就是不讲礼。”朱由检回答，“我不知道会怎么样，周礼没写。但周礼是把田猎当做战争行为的，换而言之只要被‘表’圈起来的地方就全都是战区。战区里面没有中立单位，全都是敌人。”
“那要是不知道呢？”
“国人肯定知道，野人也知道。不是国人，也不是野人，有可能不知道——那就是蛮夷喽。所以你看，不知道的人就是被排斥在周礼之外的蛮夷，他们和那些要被猎杀的目标是重合的。”
“这真是...真是吃人的封建礼教啊。翻开周礼，字里行间都是在吃人...”
“反正我肯定是不希望被周礼当做敌人的。”朱由检摇了摇头，“被杀也就算了，还要在人格上被侮辱，甚至被当做野兽。所以你刚才那句话反过来——周礼不吃人，但是周礼满篇都是在定义‘什么样的人才算人’。周礼对什么是人有自己的定义，而在定义之外的都不用讲礼。”
“我怎么感觉这些‘表’都有很强的象征性意义了？”
“这些‘表’，本质上就是城墙的终极进化体。当人类没有征服荒野的时候，就用城墙把自己围起来。而当人类完全征服了荒野，那就应该用这些‘表’把荒野本身给围起来了。换而言之，后世那些‘上林苑’之类的御用猎场，本质上也就是这些‘表’在后世的延续。”
“那么，是不是狩猎法国人的时候也要圈起来？”
“理论上是有必要的。周礼它厉害就厉害在，它对自己人也有很严格的要求。他给双方都留出了非常长的外交空间——比如我们要狩猎这处森林，我们就要提前用‘表’把这里圈好。在圈的过程中，法国如果对这片森林的具体归属存在异议，那么法国当然可以提出反对意见。然后双方就可以在战场上互相谈一谈。”
“那要是法国不答应呢？”
“那两边就摩擦一下好了，看看谁的执行力更加‘坚决’。而且田猎本身也是战斗状态，田猎的军队在遭受攻击的时候反而能更快地开打。所以这是先手优势，先手的一方只要先把圈子划出来了，无论怎么拉扯都依旧是先手的一方有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