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不错。”从落地窗可以俯瞰枫丹白露的庭院,郑鸿逵在这里看了好长一会。
“那么,你的任务是什么?”他从明亮的窗口回望昏沉的室内——内卫约瑟夫正局促地坐在一张凳子上,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能听懂?!!等等,您会荷兰语?”
约瑟夫正有些手足无措。他万万没想到,这位震旦的总督竟然能直接用荷兰语和他沟通。
“我当然会。不过为什么会,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这可比八个格的梵文要简单多了,日本人也能很快学会。所以在我这你可以自在些,不必要和翻译对话。只是,出了这扇门,不该说的别说。”
郑家会荷兰语的人非常多。因为这在东亚海商中非常流行,因为香料等不少货物之前得在荷兰人的地盘上采买。而且如果要在南洋开埠,也少不了要与荷兰人打交道,两边是邻居。
不过现在是没什么必要了。以前荷兰人是全家老小捆在一起,全国的人都持有东印度公司的股票,他们是来玩命的——谁去巴达维亚的不玩命干活,回去荷兰就有全国的股民和他玩命。
相较而言,东南海商去南洋大多属于“玩票”。玩票的犯不着与玩命的人血拼到底。除了郑芝龙和颜思齐这样的“海贼王”。
郑芝龙一开始也不是玩命的,他不玩命的时候也曾经与荷兰人有不错的交情。但随着他的事业逐步进入深蓝,他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不玩命也不行。
和郑芝龙同一辈的郑鸿逵也就在那个时候学会了荷兰语——但虽说是“那个时候”,其实也就是十几年而已。十几年间,天下就大变了样。现在的玩票主义者已经用不着学荷兰语了,仅仅是迟了十几年的郑成功就不大熟练。
当然,这种郑家的奋斗史,他还是不希望外人知道。按照朱由检最开始的安排,“摩诃震旦”要的就是个光。要让人知道刘邦是怎么来的,就显得不那么神秘了。
在别人面前被拍平了展开,细细切做臊子,那可一点都神秘不起来。就像邻居家中了彩票,不知道都以为是这家人生财有道,只有作为邻居的你能听见他们家那天晚上中彩票时开香槟的声音。
光之国,就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刚一睁眼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才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
从“魔法”的角度来说,这是断开在时间上的交感连接,是维持神秘度的必要仪式。这是用来阻隔共情——神能被人共情吗?至少神的神性不应该有被共情的可能,神应当是不可名状的。
严格来说,朱由检知道自己甚至不应当随便用“虫子”来称呼别的国家。
因为把对方比作“虫子”,就是在把自己比作“人”。对方只要冷静下来一思考,和“虫与人的关系”一共情就会知道——虫子对人类并非没有胜算,而且胜算很大。人类虽然可以随便碾死虫子,但人类在整个文明史中也没有完全消灭虫子。别说威力巨大的蝗虫,连蚊子这么脆弱的虫子都没能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