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会,其实比大義战还麻烦不少。因为大義战是我们这个时代就可以做到的事,而且正巧整个世界都因为小冰期处在衰落期。现在是历史的冬天,冬主肃杀,这年头动兵大吉大利,正是好时候。但大都会不是。大都会超越了这个时代...”
“不是有长安吗?”
“要更新版本了。就像,在先秦时代搞大都会很简单——堆土方量嘛。我们也堆过,秦始皇陵也是一座大山,还有阿房宫。所以我们的人看到金字塔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堆土方量的时代我们也做过这种事。到了唐朝就不一样了,堆土方量不够,唐朝的大都会就要展现城市生活,就不能只展示奇观,还要展示繁荣的市民生活。而在我们的时代,要想真正实现对现代的定义,我们就需要更进一步,我们要触摸天空——”
他高举右手:
“我们也要造摩天大楼!新的大都会,新的光之城,新的现代,将会用摩天大楼来重新定义。我们在唐朝的时候就定义过一次,现在我们要再定义一次。”
“等等,你说的摩天大楼,现在真的可以造吗?”
“说实话造不了,这不是我们这时代该做的事,所以我说大都会比大義战更难。但也不是造不了,就不能造。”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一向很擅长走在时代前面——我们很擅长建造奇观。我们能提前开启中央集权,提前开启火药时代。所以不能做的事,我们也可以做。这个世界上除了有产品,还有作品。作品具有不可替代性,它独一无二。在时代不允许我们将其作为‘产品’制造出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将其作为‘作品’,而创作出来。只要能创作出来,那么效果都一样。”
“光之城还能有‘作品’这一型的?”
“有啊,而且还不止一个。而且那两个作品型的光之城,我们都去过。之前去的时候,也有参观的目的。”
“我猜猜,一个是江户?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威尼斯。”
“威尼斯也算吗?”
“你看威尼斯人是不是总是嚷嚷着‘威尼斯的生活方式’,他们死都不想离开威尼斯,走到哪都想把威尼斯搬走。不得已背叛威尼斯,会让他们非常痛苦。这就是‘现代性’的威力,它让威尼斯人觉得无论哪里都不如威尼斯,觉得威尼斯之外都是野蛮人的土地。”
“但是威尼斯已经完蛋了吧?”
“这就是我们要从威尼斯那里吸取的教训。威尼斯人非常明智,或者说机智。他们把这种‘现代性’当做武器。玫瑰很美丽,玫瑰可以吸引人。但无论再吸引人,玫瑰都不可能知道自己是玫瑰——但威尼斯这朵玫瑰,他明确知道自己是朵玫瑰,它靠花香来吸引人。所以这朵玫瑰,它刻意去买了玫瑰味的香水。”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你在说威尼斯的那些装潢——威尼斯总督宫的装潢,华丽到夸张。许多名家的大作,在那里就像墙纸一样到处贴。但实际上正是在近百年威尼斯迈向衰落的时候,那些装饰变得越来越华丽,越来越金灿灿。”
“这其实和那个老太后很像。一开始他们可以复制自己的成功的时候,一切都顺理成章。但当他们开始衰落的时候,就不得不粉饰自己的权力。我听花匠说,太后每天都要吃新鲜的巴克拉瓦,每一粒开心果都要特别拣选出来。但花匠本人也说过,太后其实不那么爱吃甜食。有时候那些巴克拉瓦,她尝都没尝就赐给旁人吃了。但无论如何,巴克拉瓦不能少,就像威尼斯人一定要往墙上贴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