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苏丹娜上了楼。她并没有让锦衣卫搀扶,而是自己从楼梯走了上来。她的裙装上沾了些灰尘,还有些水宫里的青苔,但步态依然很稳重。身体状况也不错,上了二楼也没有喘气。
“柯塞姆苏丹娜。”克里斯蒂娜上前,对她行了个君主间礼——浅浅地点头就可以。
太后站在门前,看了她一会:“我们用希腊语对话?”
这确实很令她意外,因为她几乎没在公开场合说过希腊语。
“是的,希腊语就可以。”
“您的希腊语很流利。您是在哪里学的?”
“学哲学的时候要翻阅希腊语原典,以及不少神秘主义著作来自东正教的流派,也是用希腊语写成的。所以我大体上会用希腊语。”
“已经很久没人和我用希腊语对话了。”
“您的名字是什么?我是问您的希腊语名字,您的父母给您的名字。我知道,您现在的名字是苏丹给的——但那不是真正的,人的姓名,那只是给一件物品的编号而已。您有自己的名字。”
“安娜斯塔西娅。我的父亲叫我安娜,他是个东正教的牧师。我到现在还记得希腊语,是因为我偶尔会翻看罗马的藏书,也有来自希腊的其他侍女会和我说希腊语。”
“那么,作为罗马的自由人,您可以取回自己的名字。安娜斯塔西娅女士。”
“请接收我最诚挚的谢意,克里斯蒂娜陛下。但请允许我继续使用柯塞姆这个名号,我知道这并不是属于人的名字,它确实只是个编号,它是高门奴隶的象征。从根本上来说,我和那些耶尼切里没什么区别,都只是苏丹的物品。但现在,至少我还需要代表奥斯曼奥卢,作为苏丹的祖母和你们对话。”
“您很明智,那么,请先做下吧。”克里斯蒂娜引她到靠近窗台的交椅上左下。这里本来没有椅子,奥斯曼这里找半天都找不到可以当做椅子的东西,交椅是王师自己搬来的。
太后坐了下来,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她并没有因为身居客位就显得拘谨,因为这里毕竟是她家。
“您经常座椅子?”克里斯蒂娜问,“我们的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真正的椅子,似乎奥斯曼比较喜欢使用软垫。”
“我的习惯是坐在椅子上,用桌子用餐。我的寝宫里就有,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借用给您。”
“当然,当然。”克里斯蒂娜微微低头,她读出了太后话里的意思——她的个人物品还是不是她的。
对此,克里斯蒂娜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当然,您的椅子还是您的,和您的其他东西一样。没有您的允许,我们的士兵也不会随便进入您的房间,也不回打扰托普卡帕宫的后宫。”
“那么,我需要做什么?”太后直截了当地问。
“我们需要您代表奥斯曼奥卢签字,改上奥斯曼奥卢的印玺。您所签署的协议将会成为历史文件,从法理上正式宣告奥斯曼的灭亡——毕竟您也知道,虽然奥斯曼实际上已经灭亡了。但就和螃蟹一样,螃蟹开始死的时候,螃蟹自己未必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我们需要您的签署,来提醒奥斯曼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