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提这个脆爽弹牙的面包吗?”
“我就知道你不会单纯为了口腹之欲而不满。是为了什么?”
“那个面包被发明出来可不是什么行为艺术,它是很大部分人的口粮。德意志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每日里只能吃这种硬梆梆,咬不动的黑面包——为什么难吃成这样,还一定要做成面包呢?因为做成面包以外的东西就更没办法吃了。”
“除了面包,还有什么?”
“还有更麻烦的面条,以及更简单的死面饼子——死面饼可太虔诚了,只是上帝他老人家估计都嫌塞牙。还有最最简单的,直接把麦子煮了熬粥喝。但大麦饭、大麦粥这东西...只能说,‘能吃’。也仅仅是能吃。”
“嗯?”朱由检忽然抬头,“直觉告诉我,你刚才说的东西里头,似乎缺了什么...似乎还有个要素?”
“对,这就是我要和你强调的,一个在西方通行的规则,但是在你们那里不是特别重要——那就是磨坊。因为只有真的快要饿死的人才会直接使用大麦,稍微能缓一缓的都不会把拿到的麦子直接吃下去,那太吓人了。所以,‘磨坊’在西方的社会结构中占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作用,所有的粮食都要在磨坊里头集散。各种语言里头都有磨坊主——米勒这样的姓氏。”
“因为,你们只有小麦?”
“嗯,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我们没有米饭来调剂,也缺乏其他的谷物类杂粮,真正能喂饱大多数人的就只有麦类作物。所以磨坊,必须要有。所有的粮食都要送进磨坊磨成面粉,直到成为面粉之后才是真正能吃的——拿到面粉之后,做面包、做面饼、做面糊,这都可以。所以——”
她在桌上用餐具比划了一下:
“和中国不一样的是,中国的粮仓储备的是稻米。稻米可以手工脱壳,人人在家都可以做,随便拿木头石头什么的就能舂米去壳。所以米的储藏、加工和布施都是统一的;而在西方,小麦、面粉、面包是分开来的三种粮食资源。储藏的是小麦,小麦必须要加工城面粉,而布施时则施舍面包。这中间无论如何跳不开的,就是磨坊主,还有一样很重要的面包师。”
“真是作孽...”朱由检捂住了额头,“你们累不累啊。”
“这个世界上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种稻米,大多数地方只能种麦子这种耐寒作物。麦子少浇水,成本就转嫁到社会治理上去了——大概这是天意吧,上帝可不会把麦子打造成完美的造物。”
朱由检放下了手上的面包:“我认为,你和我说的这些非常有价值。老邵,你来一下。”他回头喊了一声。
“是,制台,我都听到了。”
“那么,国内的情况和她所说的类似吗?”
“确实类似。国内并没有‘磨坊主’大过天的情况发生,这太滑稽了,更没有掌握所有人口粮的‘面包师’这种...有趣的东西。要是说的赈灾,是以发稻米居多,要么就施粥。也有施馒头的,那就是面了。还有其他杂粮一类——但在这其中,也看不到什么占着磨坊就敢作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