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狸球，这可把我恶心坏了。”郑成功一边扇着手一边走到船长室里头来。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什么东西把你恶心到了？”
“刚有个管带，扣住了一艘奥斯曼的战船，是快蟹的形制。你猜怎么着，甲板下头锁了一大堆的黑人。他那么一掀开盖子啊——海滩上的死鲸鱼你见过没？就跟戳死鲸鱼的肚皮似的。轰隆！那个样子，爆炸似的。满地都是...”
“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我能理解那种样子。现在你知道那些西班牙人有多罪恶了吧？通往非洲的运奴船上，全都是这样。”
“百闻不如一见呐...算了，我还是不见了。”
“人呢？船和人哪去了？”
郑成功拉开凳子，坐了下来：“人还在船里，打算上岸洗干净了再把他们放出来。那船反正是不能要了，也没什么好要的，一艘快蟹而已。船上的炮倒是有点意思，我就收下了。”
“行吧，归你了。”
“对了。”郑成功忽然向前倾着半个身子，弹出脑袋，用手肘撑着桌面，“我对你刚才说的西班牙运奴船很感兴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今天这种情况，是因为我们的人一直穷追猛打一个半小时，把全船的人累瘫了。西班牙那是？”
“是黑奴贸易。他们从欧洲贩运枪炮和玻璃球到非洲，和当地酋长交换黑人战俘，然后把他们运到阳洲的种植园去当人形牲口，再把种植园的所获带回欧洲卖了进货。”
“哦！”郑成功转瞬之间就懂了，“这三条线都是赚钱的！绝了！简直绝了啊！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船去南洋进货，有时候根本就无利可图。因为天朝上国无所不有，只出不进。这条三角贸易，竟然每一条都有钱可赚，这太厉害了！”
朱由检眨了眨眼：“我现在大概也理解你为何会开发南洋了...你想拉动国内的需求是吧？”
“没错。因为天朝物产实在是丰厚，货物贸易自成一体，就算是和整个世界脱离都无所谓，关起门来照样过日子——但这样就卖不动货啊，南洋开发了什么东西都卖不回去，国内永远会出现竞争者，然后迅速在成本上取得优势。”
“比如呢？”
“就比如糖。”郑成功摇头叹息，一副叫苦不迭的模样：“我们往回卖糖简直是血亏，因为只要一打开市场，本地的制糖业也会立马繁荣起来。”
“嗯...这可以理解。”朱由检点了点头。
因为本地制糖没有海运的费用，无论如何都能比郑家从南洋千里迢迢运糖来得便宜。这只是个例子，实际上无论运什么东西回来，只要产生了需求，立马就能被替代。
“那你们家是怎么赚钱的？”
“两条路呗。一条是抽税，就和现在海关一模一样，人都是那些人，压根就没改过。另一条，就是打不过就嵌进去。比如国内某地有了制糖业，我们就不往那里卖原糖，改卖‘糖霜’这种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