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握着锤，看谁都像钉。手上拎着项圈，也看谁都像狗——他们这是把朝贡国当成了狗啊。你对自家的狗也会摸一摸。但狗若是真犯了错，你也绝不会有耗不完的耐心。这就是父亲和主人的区别。慈父的耐心是无穷无尽的，就像我对我的女儿一样。而冰冷的太阳，他们的耐心有限。”
“殿下，我愈发觉得我们不该打这一仗...”
“是战争找上了我们啊。”奥朗则布抽了抽鼻子，“哈，人还真是个懦弱的生灵，没想到这么一会我的鼻子就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臭味。婴儿状态的最能体现人的本性，软弱也是人的本性。所以，收起你的软弱吧，这一仗是不可避免的灾祸。”
“可是我实在是想不通如何才能战胜摩诃震旦。孩童难道也有孩童固有的禀赋吗？”
奥朗则布望着他：“你是最近十几年才投效我国，所以你不知道在我国历史上一个著名的实验——我朝先祖阿克巴大帝曾经想要验证一个人到底是天生的穆斯林、基督徒，还是印度教徒。”
“我听说古埃及法老普萨美提克一世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希腊人将其记载了下来。书上说，法老想验证埃及语是人类本能的语言，就让一个沉默的牧民在无人区养育一个婴孩。结果这个婴孩到两岁之前都不会说一句话，只在偶然间说了一句‘beccos’。埃及人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beccos’是什么意思。后来只得牵强附会，说是弗里吉亚语的面包——但埃及人又不想承认这个蛮族语言是人类母语，最后不了了之了。”
“我国的实验更进一步。当年阿克巴大帝把12个婴孩交由一个哑女人照顾，想看他们开口时到底说三教中哪一教的语言，大帝也猜测人类如果不经由学习就根本不会说话。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这些婴孩到了4岁都没有一个人会说话，阿克巴大帝去看望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只会阿巴阿巴。人是脆弱的，人不经由有益的教导就会变成悲剧。但让人意外的是，那些孩童竟然一直在用手语交流。”
“人类还真是奇妙...”
“人类的奇妙无穷无尽。假以时日，我们也能像摩诃震旦一样伟大吧...”奥朗则布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另一个文明是‘伟大’的，这实在是一种悲剧。我本来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做，我曾经畅享过自己当上皇帝之后要把阿克巴大帝的实验继续做下去，从而帮助我解读圣经。现在看来，如果不解决摩诃震旦就万事皆休。”
“那么，殿下，动手吧。”朱拉木缓缓抬起头。
“嗯，到了动手的时候了。”奥朗则布缓缓起身，他用手杖叩击象轿的围栏三下，大象便立刻停下。全军观察到奥朗则布本人的座驾停止不动，也都停了下来。
他们停在贝拿勒斯城中，大军并没有完全开入城内，先头入城的都是骑兵。那些骑兵进城之后都一言不发，因为他们对今天要做什么心里有数。也不出意外的，他们在进城时并没有得到热情的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