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站起了身，留下了两个空座位。印度的一切都是这么变化无常，即使是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也无法改变奥朗则布已经胜利的既成事实。
“但是，奥朗则布，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走向门外，他自言自语，“等你真正见到摩诃震旦，你就知道错了。”他摸了摸硬邦邦的胸口，里头正揣着一柄十发连珠铳。
——“什么？回来了？”奥朗则布震惊了，“他怎么就回来了？人在哪？什么？都到门口了？他是怎么回来的？他不是去打舒贾了？”
来人畏畏缩缩地回答：“是...是...听说是他和前线求和，然后回来了。”
“那就枪毙他！把他的军队拦在外头，开炮！把那老头子打成灰！”
“他...他没有带兵，他一个人回来的。城门已经关了，现在等着殿下您下令。”
“让他等着。”奥朗则布从高座上走下。孔雀王座在他背后，他依旧没有坐上去，他坐的是先前达拉舒科的位子。孔雀王座上空空荡荡，诺大的宫殿内也并没有臣僚在下方跪拜。秩序还没有恢复，他也懒得让人摆出众正盈朝样子。
离开了大殿，他走过连廊和庭院，敲开了一扇被流水花园包围的华美宫殿。
两个罩着面纱的女子为她开门，宫门里散出莲花和檀木的高香。
他在门口整理了领口和袖口的仪容，微微躬身：“长姊大人，愚弟向您致以问候。”
“进来吧。”一个细微而平凡的声音从里头传出。声音中略带些嘶哑，那是火烧后遗留的症状。但光听着声音，外人恐怕根本猜不到这是连奥朗则布也要敬重的长公主贾哈娜拉。
奥朗则布低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走入宫内。公主并没有坐在自己的正座上，女侍倒是把奥朗则布引到了公主的寝室。
公主背对着她，坐在梳妆台前调香。她面前摆着一排玻璃瓶，瓶中装着各色精油。一旁的烧杯里盛着花瓣，复杂而精致的香气的从瓶中散出。前调是小苍兰，中调是茉莉、蜜柑、和姜，基调是茉莉和麝香。
奥朗则布抽了抽鼻子：“闻着像是...雨后的味道。”
“不愧是你，我最敏锐的弟弟。在我认识的人中，你是敏感，最有艺术天赋的一个。”
“我和那些靡靡之音毫无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背对着他的公主，给手上的小瓶盖上了软木塞，“这瓶香，我叫它‘夜莺’，拿去用吧。”
“这...长姊大人，我向您保证，您绝不会变成笼中的夜莺。父亲主政时您的地位如何，我主政时您也还是一样。国库的事情，还是一样麻烦您来照看。宫廷中的一切事物，也还是一样麻烦您来主管。”
“唉...所以我说你才是最敏感的那个。你的大哥，我的长弟，他就像个木头似的。连豆蔻和胡椒的香味都分不清，怎么能做好皇帝呢。”
“不不不，我也不懂。”
“这并不需要学，这靠的是天赋。父亲总说那个木头像母亲。依我看，你才是最像母亲的那个。你和她一样多疑、敏感...只是，你是个男人，你最终选择将其释放出来。说吧，我的弟弟。在攻打到阿格拉之后十天你才来见我，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