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最后,拯救我的还是您这样的老臣。”在和宰相交换了意见后,达拉舒科感叹道,“幸好问题是爆发在当下。如果是在五年,甚至十年后,您这样的老臣都故去了,我们这些年轻人又如何立身?”
一想到这些,达拉就觉得大热天的手脚冰凉。眼前的世界忽地变黑,群臣的争论声倒像是夜半的狼嚎一样刺耳。他不敢再想了,要是群狼趁夜包围,又没有老猎人看着大门,他该怎么捱到天亮?
事实确实如他想的那样。“历史”上,莫卧儿帝国的王位继承战争并没有轰然爆发,而是绷紧了一根随时都会断裂的弦。整场战争来得太快,因为前期的准备工作早就在10年间完成,所有人都在等着开打。导致奥朗则布和达拉的决战1658年1月爆发,4月就结束了决定性的战斗,历程不到三个月。
到了6月,达拉舒科泪撒红堡,告别老父,在阿格拉的原野上进行了徒劳的最后一战,战场的边缘甚至能看到泰姬陵的白色塔尖。然而此战胜负悬殊,战斗仅仅持续了一天,六万大军土崩瓦解。达拉舒科,其本人逃亡到了南方,但还是在11月被抓回了德里。
奥朗则布本想用经典的“泼斯塔”来执行死刑——一种罂粟提取物,通常用来处死王公贵族。“泼斯塔”中的高浓度吗啡可引发急性中毒,使受害者气绝而死。死得并不安详,但死相比砍头好。
不过“泼斯塔”的使用方式是自愿。一般会送上最后一餐,然后用“泼斯塔”来佐餐。餐毕,人死。但这最后一餐也确实是最后一餐,从这一餐之后就只有“泼斯塔”摆在受刑者眼前。受刑者要么渴死、饿死,要么把“泼斯塔”喝下去——这简直是字面意思上的饮鸩止渴。
不过在最后关头,奥朗则布还是改了主意。他选择用更快的方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不是让达拉舒科自行了断。
朱由检的到来算是救了他,因为他在这根弦开始紧绷时杀了过来,在弦还没上紧的时候就给他挑了。连带着,奥朗则布的刀子也还没来得及磨光磨利,他没法在两三个月内速战速决。否则,现在达拉的人头多半已经悬了在德里的大街上。
达拉舒科虽然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下场,但他对现在的局势有自己的把握。他很明显就能看出来,虽然酒桶先生和地雷小子是临时起意,但是奥朗则布肯定是蓄谋已久。与此同时,还有“摩诃震旦”。
“摩诃震旦”到底是什么呢?他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从历史的脉络中找到了些吉光片羽,而这些来自波斯和蒙古的碎片化的叙事无一不在说明“摩诃震旦”之强大,简直是宛若神明。
可他们到底为什么打过来呢?因为这些碎片化的资料也同时指出“摩诃震旦”对外部世界并无兴趣,它怎么就忽然打过来了呢?难不成是汗八里的大汗吃饱了撑的?
不管如何,宰相大人能亲自出马实在是太好了,这是他最放心的人。达拉舒科就算不相信他自个人,都不可能不相信这位两朝朝臣。他跟着沙贾汗造反的时候,达拉舒科自己才刚刚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