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你看这个。”次日，朱由检收到了邵纲递上来的一张表格、
“这个是？”
“根据头儿你的要求，我对锦衣卫日后的工作进行了构想。我发现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技术的密级，所以我粗略地列了一份，头儿你过目吧。有什么问题我再改。”
朱由检扫了一眼。表上所列出的，基本就是邵纲昨天和他说的那些技术，分甲乙丙丁戊五类。
列在最下面的戊类，果不其然就只有一个字——礼。
“这个礼是...”
邵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是礼，但这是规矩，礼在最底层时不能动的。‘礼’并不是一件具体的东西...这个怎么说呢，头儿你应该比我清楚。”
朱由检点了点头。比起邵纲，比起大明所有人，他确实更清楚“礼”是什么。
“礼”是什么呢？礼是一种模因。是在文化领域内代代遗传的，依靠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模仿来维系的，以主流品味和行为标准为代表的文化基因。中国的模因，遗传自周代，所以叫周礼。
狂热的耶稣会士，冒死渡海的鉴真和尚，在巴格达搜集天下知识的哈里发，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是要传播模因。这是人类的本能，也是人类高于动物的地方。动物只想传播基因，而人类不光想传播自己的基因，还想传播自己的模因。
但宗教中的异数，道教，就不那么喜欢传播自己的模因。这并不是因为道教不完善——其根本原因很复杂，但从这个角度来说，道教的模因和周礼的模因高度趋同，所以道教根本就没有必要传教。、
和道教在宗教中是异数一样，周礼在模因也是个异数——周礼确实是模因，但周礼不是宗教。目前来看，广泛流行于世界的，被有意识传播的模因中，就只有周礼是这样。只是目前如此，是因为启蒙思潮还未出现，这时候西方人还没有除了基督教以外的模因可以传播。
若是放得宽泛些，曼陀罗其实也可以算非宗教模因，因为无论是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都可以用。不过曼陀罗是无脑的植物人，完全是个例外了。印度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如果印度能再度诞生一个转轮圣王，那么情况就会大不相同。
周礼、曼陀罗，还有尚在襁褓中的欧洲启蒙思想，都是普世价值。普世价值高于宗教，可以建构起跨越宗教和国家的认同。
但普世价值只有普世帝国可以驾驭，每个普世价值都有自己的普世帝国。“罗马”这个普世价值随着罗马帝国的陨落已经死了，只剩下点骷髅。蛮子的游魂得以寄宿其中，不至于堕入混沌。
曼陀罗没死，但曼陀罗现在只是一具无脑的僵尸。
曼陀罗的普世帝国是“转轮圣王”领导下的“摩诃婆罗多”。莫卧儿帝国本来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摩诃婆罗多”，达拉舒科就是下一个转轮圣王。然而历史没有如果，达拉舒科终究还是失败了，莫卧尔历时数百年的“梵化”进程瓦解，再也没有可能变成下一个“摩诃婆罗多”。借尸还魂之计也彻底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