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安静地候在沙贾汗的床边。床上的老皇帝正在休息,达拉舒科则坐在床旁的矮凳上。
房门轻轻地开了,开了个缝。宰相萨杜拉汗轻轻地从一人宽的门缝里走了进来。他修剪利落的波斯式大胡子在门上蹭歪了些,但这时候他也没空去打理自己的胡子了。
在门口,他和达拉舒科互相点头致意,便走到床前看了看沙贾汗的情况。
注意到沙贾汗正在睡眠中,他拍了拍达拉舒科的肩膀,把他叫到了阳台上。
“皇嗣大人,到底是什么病?”
“老毛病了,不方面说。”
“唉...”宰相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是那个毛病。”
“我父皇他年轻时就犯过这个毛病?”
“经常的事了。只是现在年纪大了,虽然没有以前频繁,倒是一次比一次严重。像现在这样站不起身的,倒还是头一回。医生怎么给他治疗的?”
“给他...‘内敷’...”
宰相吃了一惊:“糟了,他连药都吃不下去了?以往只要催吐就能好些。”
“唉,这次要复杂多了。”
“要多少天才能康复?”宰相看了看下方——花园各处的院子里都点着灯,各国使节和朝廷大员都在这里度假。而沙贾汗每天早上都要在这个阳台和众人见面,接受朝拜。这里一天都离不开皇帝。
“医生说至少15日——15日还不见得能好。如果15日后依旧没有好转,父皇的身体会进一步恶化。”
“十五日不行啊!十五日不见朝臣怎么行?三天不见就要天下大乱了!那医生在哪?他怎么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他知不知道现在的时局有多紧张?皇帝怎么能15天不见朝臣?”
“唉。”达拉舒科转身回屋,只留下一声叹息。宰相萨杜拉汗也静静地望着楼下——楼下是融雪汇成的水池,清凉舒爽。平静的池水中倒映着满月,柔和的月光晕散开来,这正是赏月的好时机。
若是在往常,他自然能和沙贾汗一起坐在水池,一边嗅着冰凉的水汽,一边对着明月饮酒念诗。
再回头看时,本来该在楼下放松的沙贾汗却只能躺在床上,面色惨绿,好似老了十岁。
“恐怕也只能这样了...”他摇了摇头,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再次转身进去,他又把达拉舒科叫了出来:
“皇嗣大人,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把事情压下去了。我们绝不能让皇帝在朝臣面前露出病态,否则这会造成极其深远的恶劣影响!不管皇帝罹患的是什么病症,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疾也好,只要皇帝气色不好,立马就会被解读成‘年老体衰’的象征。”
“我明白...”达拉舒科缓缓地点头。
“所以皇嗣大人您做得非常对。无论如何,这个消息一定要压住。如果压不住,就算皇帝的病好了,这恶劣的影响也会伴随皇帝终生。有不少人都会在心中生出毒蛇,暗地里筹备着在皇帝死时大干一场。他们都会认为,雄主沙贾汗一去不复返了,德里红堡中的只是个强作精神的老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