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江户出生,回长州只有两次,这辈子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江户的宅邸里,出门就能望到江户天守。每日里读书,读书,还是读书。和大多数大名的子嗣一样,这些家伙虽然名叫‘武士’,但实际上压根就拿不稳剑,倒是装了一肚子朱子学的墨水。比起练剑,他们倒是很热衷于在先生面前站在朱子学的角度批判一下阳明学异端。
至于练武,这虽然也是必不可少的,但这年头的剑术就跟大清的弓马骑射一样。虽说是打天下的倚仗,但平日里根本就用不上,只能当业余爱好。所以这年头的剑道修行也开始往心性上头偏了三分,只当是另一种“格物”。
毛利倒是个剑术还不错的。虽不说出类拔萃,但也还算是个武者。他以武者自居,以格物的心态去练剑,临阵时也先望气——他现在已经被面前的金刀巫给惊到了。不只是金刀巫的暗器,还有他的“角斗精神”。他意识到,对面那家伙似乎是发现自己没有披甲,所以也脱了自己的甲。甚至,他似乎还在某种奇妙心境的影响下把暗器也给卸了。
这是个旗鼓相当的武者——毛利给那个金刀巫这般下了定义。
月黑风高,两人隔着十几米远。虽然看不清面目,但已经凭着气息认清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武者,也好。”毛利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对面也是习武之人,他就打算拿出将军家和幕府代代相传的,柳生新阴流的奥义。
他攥紧了刀,一步一步逼近那金甲巫。手握在刀柄上,做居合斩的手势。
那金甲巫也手握蛇形短刀,佝偻着身子,蓄势待发——这种蛇形短刀主要的攻击手段是捅。只要刀尖捅进去,这种蛇形剑刃就能像张翼德的丈八蛇矛一样把对手切开一个大口子。纵然不被劈成两半,也会血崩而死。
两人离得越来越近,相距不到五米。两人拿的都不是长兵器,五米的距离虽然瞬息而至,但也还在安全距离之内。只要再跨出一步,他们就能互相砍到对方了。
毛利盯着对手的眼睛,但那金甲巫却盯着毛利的手——他认得这一招,这是居合斩。不少浪人都喜欢用这招,能够出其不意地一刀致命。
虽然看破了毛利的刀法,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居合斩也分高下,高手和菜鸟的速度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相隔三米,两人都在仔细观察着对方。左看看,右看看,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站着看还不够,两人兜了圈子,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老邵,酒凉了,给他热一下。”望着已经开始兜圈子的两人,朱由检低头看了看怀表:“不知道他们要转到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朱由检本来以为他们要转上半个小时,没想到转到第三圈就动了手。抢先动手的是毛利,他一个垫步上前,右手用力一挥——
“啪!”他抢进金甲巫的身前,一肘子打在金甲巫的胸口。至于“居合斩”,连影子都没见到。
毛利借着一肘击腹的间隙,攥住了那金甲巫的手腕,大喝一声“呵啊!”。右手用力一拧,使出了柳生新阴流的看家本事,空手入白刃!也叫无刀取。当年柳生但马守正是用这一招空手撂倒了德川家康,柳生新阴流这才成了幕府的指定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