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梯走到了冰库门口,他给看门的锦衣卫把条子递了过去。后者扫了一眼,把条子搁到桌上,和一整天取冰的“冰条”搁在一起。
他回头走到冰窖的大门前,推开了用棉被塞住门缝的冰窖——这里本来是牢房,是临时改的冰窖,用来存储朱由检携带的大量冰块。看门的有两个锦衣卫,这是规矩。不管哪里的冰窖,照理至少都得有两个看门。一人进去的时候,另一人要在外头看着,防止进去的人被关在黑灯瞎火的冰窖里头出不来。
小陆只要一升冰,进门的锦衣卫随手一摸便从冰块里头堆积的冰山上拿下来一块小小的冰砖。冰砖用白纱布蒙了起来,取冰的锦衣卫把白纱布拿下来,用油纸包另外包好,递到了小陆手上:
“陆总旗不愧是邵指挥的徒弟,一天能支三次冰。弟兄们一天也就只有一块,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喽。”
“我今天出外勤,所以才多支了几次。你们知道我师父的,他抠门得很。”
“唉,晓得晓得,去吧。”
小陆本打算当成就把这冰给吃了。但见其他锦衣卫那么眼馋,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抱着那一小块冰砖走到地下室通往一楼的楼梯口,四处张望了一下,慢慢撕开了油纸包:“啊~这块冰,全都是我的~是我的~太奢侈了,太罪恶了。”说着,他抱着冰凑到脸前,先了一口冷气,透心凉。又把冰块搁到嘴前,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师父!有人掺假!有人往冰里头掺了草皮木屑!还有...呸,还有泥沙!”
“我跟你说了不能吃,你偏不信。”
“一定是有人掺假!我吃了两块都没有灰,就这一块有。”
“那兴许是前两块吃的是当中的冰,这一块吃的是边上的。”
“不不不,这两块冰连味道都不对。前两块肯定是野人女真的冰,能吃到一点干净的稻壳,但是绝没有泥沙。而且那个冰味,清凉甘醇,是正宗的湖冰。这一块,也不知道是哪个水沟里头挖出来的。涩口就不说了,还有一股子燥味。”
“吃个冰你还能吃出来这么多门道?我记得我也没给你吃多少冰啊,也就十天半月来一小碗。”
“就是因为吃得少我才能分出来门道。北京城里头信远斋的冰是最好的,他们的冰从什刹海里头挖出来,和宫里头的冰是一个口味。别家都从护城河里头挖冰,里头什么鬼东西都有。可见咱们的冰块里头绝对有人掺了假,有人在以次充好,把我们的好冰给换走了。”
“那我是得...嗯?这个...”
“师父,咱们是不是要抓人了?这谁干的啊,太可恶了。师父你干嘛发呆?我们快去抓人啊。”
“先不急。带上你的冰,我们到‘楼上’去一趟。”
——五分钟后。
“有人给你们换了冰?”朱由检从抽屉里拿出了眼镜,看了看邵纲搁在桌上的冰块。
“这冰上怎么还有牙印?让老鼠啃了吧。”
“他啃的。”邵纲往后头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