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喝下去了？”克里斯蒂娜看了看已经被用了大半包的茶砖，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克里斯蒂娜也感到非常惊讶。
“对，他们喝了，全都喝了。”朱由检抖了抖茶壶：“这个茶壶，他们喝了四壶。”
“他们...感觉如何？”
“他们似乎觉得这是一种试炼...反正不管怎样，我还挺佩服荷兰人，这种又苦又腥的不明草绿色悬浊液，这明显不能喝的东西，他们竟然捏着鼻子喝下去了——不对，他们连鼻子都没捏，一边喝还一边咂嘴，就差喊一句‘再来一杯’了。”
“上帝啊...”克里斯蒂娜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虽然他们是新教徒，我是天主教徒，但姑且我们都是基督教徒的份上，我要为他们祈福。”
“天主教徒？我都忘了你是天主教徒了。你一个天主教徒和我们一起去收拾教皇，您可真是天主教的大孝女呢。”
“我只是反感教廷罢了——虽然理论上不承认教廷就不算是天主教徒，但我绝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新教徒。那群疯子，狂热得像个托钵僧，简直是没有人性。”
“额...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不过我觉得你用不着为荷兰人祈福，因为他们死后必定是下地狱无疑了。他们连圣母像都踩过了一遍，怎么能上天堂呢?”
“啧啧啧。”克里斯蒂娜摇头道：“所以他们真是没有先见之明啊。早知道要踩圣母像，他们应该直接改宗天主教，然后找教皇买赎罪券。金币落入钱箱，叮当一声响直达天堂，他们的罪就被赦免了。哈利路亚。”
“你不信我让他们改宗他们现在就能改宗？”
“我当然相信。只要有钱赚，你让荷兰人做什么他都会做的。和圣母像相比，改宗天主教简直是比羔羊还纯洁。”
朱由检望着面前空空的茶壶，不解道：“我就奇了怪了。荷兰人难道是地精吗？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贪财的人吗？这世上难道有这么...这么平面化的人吗？难道他们只有贪财的兽性，没有人性？”
“这世上当然没有这种活人——这种人只会出现在莎士比亚的戏剧里。”
“那荷兰人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资本。资本把人变成鬼，变成没有灵魂，只会代资本说话的鬼。荷兰人为什么要在长崎踩踏圣母像？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报应么？我跟你说，他们当然怕。但是，报应是死后才来的。如果为了这件事丢了生意，那可就是现世报了。”
“还真是可怕...”
“还有更可怕的，这件事你大概听过——说荷兰人威廉·巴伦支运鲱鱼，船在北极搁浅了。船上的人在冰雪中苦苦捱了九个月，九个月啊！他们一口都没有动船上的鲱鱼，后来还被传为佳话。要我说，这是好事吗？这是没有人性啊！都饿死了，这是紧急避险啊！然而威廉·巴伦支为了自己的声誉，宁愿让自己的船员饿死，都不把船上的食物分给大家。这简直是泯灭人性！”
克里斯蒂娜咬着牙，继续说道：“他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却让自己的船员饿死。要我说，他就是在吃船员的肉，喝船员的血，啃他们的骨头，连骨头渣子都不吐。他要是真讲什么契约精神，那他就应该先从自己开始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