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马人可真是好。”伦勃朗整个人都跑进了浴池里，浑身都放松了。这游泳池似的大池子里头只有他一个人，穹顶内有两个浴池，钱谦益坐在另一个里头。
独占如此庞大的浴池，对伦勃朗来说还是这辈子第一次。
他在河里洗过澡，但那并不体面，成名之后他就没去过了。他在家里洗过澡，但他家里没有浴池，只能用热水和浴桶，这就很容易就凉了。他也尝试着去过城里的公共浴池，但荷兰并没有罗马时期留下的那些基础设施，阿姆斯特丹的公共浴室多半又脏又乱，有些甚至压根就不是洗澡的地方。
至于那些贵族老爷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洗不洗澡全看个人爱好，但教会对此并不提倡，所以有不少人甚至以不洗澡为荣，觉得这是“虔诚”的象征。
伦勃朗是普通的市民出身，他可没有虔诚到那种地步。作为一个“人”，他自然而然有清洁自己的需求。是人就要洗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在洗澡这件事情上，他也不用像贵族老爷一样藏着掖着，反正洗了就是洗了，没人会对一个普通的市民要求太多。
但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市民，伦勃朗是真的没见过能把洗澡当作享受的地方。
这可太神奇了。
作为一名艺术家，他比大多数人更了解人类的过去。在欧洲的过去，在漫长的黑暗时代以前，人类曾经有一个光明的时代，一个每个公民都能泡澡的时代，那就是罗马。
但罗马已经完蛋了。不管是罗马共和国也好，不管是罗马帝国也好，哪怕把东帝国分开来看，罗马也早就上天了。
然而就在今天，他竟然在南京也泡上了澡。这简直是地上了罗马，这简直就是地上天国，天上人间。
“啊...文明！这就是文明啊！”伦勃朗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脚底涌上来。
他开悟了。这就是文明，文明是温暖的。天主教也好，新教也好，他们不关心人与人的关系，只关心人和神的关系。而现在，他从这澡堂子里感受到了罗马的气息，感受到了文明的温暖。
“啊...我得再多感受一回。罗马的温暖从脚底传过来了。”
“罗马的温暖？这是炭火的温暖吧。你脚底下是个锅炉。”钱谦益朝下指了指。
“锅炉？就在我脚底下？现在还在烧着？”
“嗯，两个池子一边一个。冷了热了就说一声，让下头调火力。你是热了？”
“不热不热，正好温暖。”
“那你接着泡吧，接着享受~”钱谦益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半个身子浮在水上：“噢哟，我的腰。每天坐在那里不是写字就是看字，腰都要断了。还是泡澡舒服啊。”
“钱阁老，那个...”伦勃朗小声道：“你不是说这里能看到人？人呢？”
“你急什么？就急这一会？不急不急。我让你进来就是想让你陪我聊聊，一个人泡澡怪没劲的。”
“原来钱阁老是让我来陪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