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郑成功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一炮轰过去,那边郑梉竟然自己就出城投降了。
年近七旬的郑梉非常有诚意。他没有乘马,也没有带仪仗,只有随从二三人陪着他步行出城。城内守军都在上头干看着,望着这个替他们去求生的老头儿。
郑成功也在望着郑梉,他望着郑梉一步一步地从升龙城里头向他所在的山上走来。郑梉年纪大了,虽然有人搀扶但也不能长时间行走,每走个十几步就要停下来歇息一阵。
城下到城头的距离不短。三个人走了足足半个小时,也就才走出城门二里地不到。
城头上的守军不敢动,这是郑梉的命令。围城的王师也不动,他们倒是乐见敌酋亲自出城投降的场景。
郑成功倒是一直在算着距离。待郑梉一路走走停停,走到了半程的时候,郑成功对旁人说道:“去,带匹马接他,随从不带,看他来不来。”
不多时,甘辉骑着马赶了上去,他背后还牵着一匹马。
郑梉抬头看了看赶过来的马,脚下的步子却也没有停顿。他没有等郑成功来接他,反倒是继续朝着山上走,态度非常诚恳。
这倒是让孙和京觉得有些奇怪:“这不应该啊,这老头怎么这样殷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这时候完全没必要这么诚恳,他们一定是有求于国姓爷你。”
郑成功点了点头,又侧过脑袋问孙达和詹虎:“二位千户怎么看?”
孙达愣了一下,开口道:“照理说我们不该随便发言。但既然国姓爷你问了,那我就发表一下我的看法——附议。老詹,你呢?”
“俺也一样。”詹虎面不改色地说。
“好了,国姓爷,我们俩人都附议。”
“那既然你们你都觉得有鬼,那二位千户能不能从专业角度来分析一下,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你们总能回答了吧?”郑成功问。
孙达这才点头道:“这个是专业问题,我们可以回答。我观察了一下对方,也就是郑梉的行动。他现在这种行为的性质如果要下个定义,那就是‘戏剧化的赎罪情节’。他想通过表演出某种‘诚恳’的意思,以此来换取执法机关的怜悯。他们以为这样就让执法机关以为‘他是个好人’,犯罪只是‘迫不得已’。”
“这种情况多不多?”
“多了去了,比如我们去抄家,总有人会说‘我是一分钱都没敢花啊!’。”
“还真有这种人?”
“确实有,而且有不少。或者说,他们自己觉得没花多少,因为他们花的钱和贪赃的总量相比只是个小数目。”
“那你们怎么处理?”
“实际上却不说他到底是不是真没花钱,就算是一分钱没花,也只能算是积极退赃,对减刑确实有点用,但我们执法机关早就看烦了。就算是好人又怎么样?好人犯了罪还能叫好人吗?就算是迫不得已,那也是大理寺在量刑的时候要考虑的问题,和我们没关系——说白了,他应该等三堂会审的时候到大理寺面前去哭,在我们这里哭没用,我们又不负责量刑,现在哭就是浪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