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到了出门的时候了。”朱由检从报恩寺里头走了出来。
早晨阳光明媚，运“垃圾”的车早就过去了，这紧靠城墙的报恩寺比南京城里头要舒服得多。
正因为住得舒适，安静，朱由检才一直住在报恩寺里头，没打算给自己安排一个宅子。
不过算了算日子，他在“报恩寺招待所”的日子就只剩下一天了。
龙江水师已经在昨日开拨，朱由检本人会和南路军的指挥机构一起在明天出发。
因为长江水道比较窄从南京到松江要三天左右。单艘船比大舰队要快得多，只需要一天就能抵达，所以到时候朱由检会和舰队同时就位。
在出门以前，他还有最后一天，他打算用这最后一天享受一下在国内的生活。因为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恐怕都没法再回国内了——
不过，这也并非绝对。来往南京和欧洲若是走水路，也就只有几个星期的时间。朱由检打算过年的时候回去一趟。
除此之外，他还会因为某些意外事件回国，比如维新。
维新的工作，朱由检打算交给新成立的议会来负责了。郑成功说他的同学一个个都锐意进取，全都是精罗，朱由检也姑且信之。
他会和南京的锦衣卫一直保持联络，朱聿键也会和他直接通信。如果接下来的维新没办法如期进行，那朱由检就会抽空杀回来一趟，在南京掀起盐铁大议，整肃朝纲。
或者，若是更进一步说，朝廷的运行脱轨了——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有可能——那朱由检就要用武力来维新了。
他之前干过一次，他也不在乎再来一次。大不了，就让诏狱里头的阁老凑一个足球队。
不过，朱由检倒是觉得“杀回国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他对自己的维新路线非常自信。
总的来看，隆武维新就是这么几条——摊丁入亩，即是废除人头税；火耗归公；废除贱籍。
这三项虽然互相独立，但都直指向一个目标，那就是扫清“隐户”。
隐户，就是黑户，是没有被登记在档案里头的人。他们对于国家的财政系统来说形同透明，因为没有户口无从摊派任何的赋税和徭役——毕竟，户部不可能对空气收火耗。
隐户是所有封建王朝的大敌，对大明更是如此，而对刚刚从战乱中恢复过来的大明就成了头等大事。
朱由检自己都不敢算大明到底有多少人口。虽然户籍上是一亿人口，但实际上鬼晓得有多少人，天底下没一个人晓得。这就像被勾了生死簿的阎王爷似的，账全乱了，牛头马面都不知道往哪派。
这些人去哪了呢？所有人都知道，是被户主藏起来了。打从明中期开始，各地就有大量的逃民四处流窜，他们或是改换名目，或是干脆直接就在户口上完全消失，有的地方甚至出现成片的逃离——
试想县官去当地视察的时候，发现那么大个村子都空了，他肯定是崩溃的。
百姓为什么要跑呢？天底下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个道理——百姓要跑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哪怕是冒着杀头的风险给别人当奴婢，也比困在家里饿死好。
所以隐户问题实际上是逃户问题。若无逃户，隐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