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看这是个纺锤形。县一级的主官是知县,知县是父母官,几乎包揽全县事务,没什么可分的。
到了中间一段,省部级的职权分得非常清楚。各部的各清吏司分管不同领域的行政。
但要是涉及到了顶层,比如“终审判决”之类的事务,那就又混在一起了。只是这一次不是一股脑塞进一个部门,而是各部门相互交叉,相互协作。
这种职权交叉最后统一于一个皇帝的身上,完成从合到分,从分到合的循环。
而且职权在最终统一到皇帝身上之前,有几个源流。
在过去,就是议政权、决策权和行政权。而现在,朱由检又从中提炼出了考试权、监察权和军事权。
从中提炼新元素,这并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怎么从底层重构。
把议政、决策和行政,替换成立法、司法和行政,这等于是换了顶梁柱,弄不好房子要塌。
朱由检觉得自己就像个糊裱匠。为了不让这这一栋摇摇欲坠的屋子塌掉,他是煞费苦心。
但糊裱也有糊裱的好处。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修出来的屋子一定是原模原样。
这也是朱由检一贯的原则——能开倒车的绝不往前蹦。
这倒不“完全”是因为他有什么恶趣味,而是因为倒车倒出来的东西是经过中国历史检验的,被记录在了史书中。
那些被记录在史书里头的政策,都是过去历代帝国政府在遇到问题时产生的对策。把这些对策记载到了史书中,这就产生了抗体。下一次碰到类似的问题的时候,这些抗体就能发挥作用。
比如现在大明被蛮夷包围,这种情况和西周刚建国时类似,所以朱由检采用的“尊王攘夷”这个抗体,利用分封制和大義战重塑秩序。
现在的南京朝廷也面临着时代的冲击。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单一的抗体对付不了,朱由检不得不从多个历史时期,甚至是从日后的清朝那里调用抗体。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欧洲人恐怕是体会不到了。
“诸位,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朱由检对众人说道:
“我们的背后,站着大明的列位先帝,站着胜朝、宋朝,乃至三皇五帝,满天都是祖宗。他们或是贤明,或是扑街,都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经验。如果我们完蛋了,如果大明成了被战胜的‘胜朝’,后头的鞑清也会吸取我们的经验。”
“鞑清,活了多久?”朱聿键问。
“二百六十七年,比我朝短。但其实鞑清已经到了封建专制的巅峰,他们开国之后依旧是后劲十足。他们本不该只有267年,都是因为1840年的国难才夭折。要是没有外敌入侵,我觉得鞑清活过我朝多半是没什么问题。”
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嘛,咱们现在其实已经是南明了。咱们吸取‘北明’的教训,该是也能续过这个历史时期。这封建王朝的最后一班岗,终究还是交到了我们手里头。”
他苦笑一声:“至少,这比亡国的担子更重了。亡国嘛,死翘也就死翘了。但既然续回来了,我们就得做点什么——如果我们真的不走三权分立,那就是第一次探索了。人类历史上另一种现代化的可能,就要从我们这里开始。这到底是福是祸,还是个未知数。唯一知道的是,不管是福是祸,都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所以呢,各位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