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冷好冷。”张煌言揣着手,口中哈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我说钱阁老,上头怎么说的?今天年初三在五台山赐宴?”
“我听说不只是赐宴,还有战车赛。”钱谦益慢慢地踱着步,神色如常。
“我说钱阁老,您不冷?”
“我踹这个怀炉,当然不冷。”
“哦哟哟...”张煌言打了个冷战,“完了完了,这下怕是要冻出病来。这大冬天的不在屋子里待着,却要跑到外面来吃宴,真是要命...”
五台山在南京城里,是一处高于地面的平地。因为是平的,没什么遮挡,所以风大。
文武百官在会场外下车下马下轿,身上裹着的斗篷被风吹得四散翻飞,冷风直从后颈灌进去,冻得他们瑟瑟发抖。
莫说是那些五十岁的小老头,就算是张煌言这样年轻人也吃不消。
更要命的是,这是正宴,照理说必须要穿朝服,而且朝服一定要穿在最外头,不能在朝服上挂斗篷,最多加一条领子,再给乌纱帽外头裹毛绒,来给头部保暖。
走路的时候暂且还能披着斗篷,然而张煌言已经冷得受不了了。他不敢想像进场之后坐下来是个什么样——那怕是要冻出毛病来。
一边往里头走着,他又打量了一下旁边的钱谦益。这小老头虽说不冷,但他的斗篷却比谁都厚。斑白的胡子微微发颤,还挂着几缕冰花。
“我说...钱阁老,您真的不冷?”
“不冷,一点都不冷。怎么会冷呢?”
“哦...老当益壮就是好啊。我要是到了钱阁老这个年纪也有钱阁老这个身子骨,那就是祖上积德喽。诶,对了,阁老,今天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光禄寺的菜!”
“还来?怎么还是这样?以前在宫里头找个广场赐宴吹冷风也就算了,这次到五台山上还让光禄寺来?那不还是...哦哟哟...他们炖的那个肉,少说要在锅上炖三天,又拿出来凉了一个时辰。筷子夹不起来,表面还盖了一层猪油冻...我的老天,那一口就跟吃猪油一样。”
“算了算了,别说了。”钱谦益微微抬头,空洞的双眼望向蓝天,口中念道:
“你才吃了几年,我可是吃了一辈子了——就这么着吧,不给你上馊肉算手下留情了。”
“光禄寺这是图个啥啊!”
“还能图啥?以前是贪墨,现在呢?现在做饭的全都是锦衣卫,没一个掌过勺的,一点都不知道改,就照着以前光禄寺的做法来。哦,不对,不是没改,我想起来了,以前光禄寺的饭菜就是锦衣卫去帮厨的。”
“还有这事?”
“平时没这事,年节都是锦衣卫去帮厨,然后每次都是这样。他们图省事,什么东西都一锅乱炖,肉不新鲜就多炖几天,炖成糊糊以后上菜又慢,端上来全都是冷糊糊...”
“钱...钱阁老,我听说光禄寺卿换人了,这是真是假?”
“呵哈!”钱谦益冷笑一声,“你以为换谁了?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直接当光禄寺卿啊!那天我眼睁睁地看着孝陵卫输了,我真是恨不得上去自己动手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