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天道则不然。天道根本就不偏爱人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与之相对的,天道对天子的钟爱也不是永恒的。
所谓“天覆地载谓之天子,上法斗极。”。就算是天子也要顺应天道,因为上天不会因为天子是“元子”就网开一面。天子并没有把自己装点成一个无懈可击的“圣诞树”。
基于《尚书·洪范》中的“天人感应”定律,天子有过那必定会招致上天的责罚。所以天子的权威,实际上具有“可证伪性”,这是“礼”的根本。
换句话说,天子的至高无上是“科学”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天子也从来不玩双重标准,他拿来约束诸侯和标准和约束自己的标准是一样的。
这是个非常高明的逻辑——天子具有“得道”和“失道”两种状态。如果天子无道,那么天会惩罚他。如果上天现在还没有惩罚他,那么天子处于“得道”状态。
天子一旦处于得道状态,就像是天父下凡时的杨秀清一样,有大德大威能加身,言出法随,一言一行都是天意。这个时候,天子再用约束自己的方式去约束诸侯,这自然就取得了道德上的无可争辩制高点。
这样的天子对诸侯来说简直可怕至极,是无时无刻不处在“天父下凡”状态的神明化身,是神圣的“天之元子”。
如果天道不惩罚天子,那么这就说明天子做得没错,天子是代替天道在惩罚他们。天子还可以顺着这个杆子往上爬,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天子永远都是有道的。这是天子的最强之矛。
天子能审判诸侯,是因为天子以无私击自私,以有道击无道,是最为正义的。而天子的正义,则由至高无上的“天”来担保。如果天子不正义,自有天去惩罚天子。这是天子的最强之盾。
这才是真正的“神器”。
西周创立之初,天子就手握这两件神器,驱使诸侯征伐四夷,天下人莫敢不从。而太史寮的神权史官们,则是天子的耳目,天子正是借助他们才得以把“无道”的大帽子一顶又一顶扣在诸侯们的头上。
这么长此以往,诸侯们当然不乐意。随着天子和诸侯势力的此消彼长,天下进入了礼崩乐坏的时代,只有鲁国还遵循着旧礼。在这种风气的带动下,鲁国涌起了一股“克己复礼”的思潮。所以左丘明一族从楚国迁移到鲁国,将所藏典籍捐献给了鲁国。孔子也应运而生。
由于鲁国保留了完整的“赴告”系统,所以鲁国和天子的交流最为通畅,鲁国也保留了大量各国早已佚失的历史真相——这其中有不少都是各国国君早就想要抹去的黑账。
通常而言,这种黑账在楚国的小本子上比较多见,连周王室的黑账都有。而鲁国的史书比较客观,红黑账都有。
鲁国客观记录红黑账,即是孔子编纂《春秋》的创作基础。
《春秋》一出,天下皆惊。
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