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家,是做秤的。
这在大明国内非常常见,朱由检一开始也不觉得一个做秤的能构成什么威胁。但郑成功随后提醒了他一点,让他警觉了起来——
日本的度量衡没有完全统一,甚至没有掌控度量衡的制定权。而制定度量衡标准的人,竟然就是这么一家做秤的。
这要是搁在天朝,一国的度量衡竟然被大阪一家做秤的影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做秤做到这个地步说是“成精”都是小觑了他们。
然而,这种事情竟然在日本发生了,而且是明目张胆,连幕府都管不了了。
究其原因,这和大名们依赖豪商一样。
大名们没有供销渠道,他们手上的米不卖给大阪豪商就只能烂在仓里。
而幕府的度量衡受神家左右,是因为大阪的豪商们结成了“康采恩”式的垄断组织。
造寺庙的,全都被“金刚组”承包。
花道,以“池坊”为正宗。
乃至于宗教用具、旅馆、清酒,全都有行业上的领军人物。
金刚组从公元578年开始盖房,一代一代全都是以寺社营建为生,盖房盖了一千多年。
庆云馆开旅馆,从公元705年开始开店,总店开了九百多年。
到了21世纪,日本有七家这样的“千年老店”,而且几乎全都在大阪周边。
通过这种几乎没有内部竞争的“康采恩”,大阪豪商们抱团对抗幕府。如果大阪豪商们去参拜一件庙,那么这座庙多半是金刚祖修,庙中用品都采购自田中伊雅佛具店,庙中的插花依照池坊标准,连笔墨纸砚都有专门的商家。
早些年京都的商业中心还在“堺市”的时候,这里的商人不但明目张胆地割据自立,还出仕各家大名,千利休就是其中之一。千利休就靠着信息不对称的优势,以僧人的身份作为掩护,在大名和大名之间牵线搭桥,在丰臣秀吉的面前大开展销会,然后向他高价兜售泡菜坛子。
至于同样是商人出身小西行长,他靠着商人的门路为丰臣秀吉提供了巨额利润,最后竟然成为二十四万石的大名。
这样的“豪商型”家臣在战国屡见不鲜。他们的影响力也延续到了今日——
大阪豪商们延续了战国时代的抱团习惯。他们就认这些熟门熟路的老字号,别的一概不认。
“神家”也是一样,神家是做秤的。大阪豪商们就用他家的秤,别家全都不用。整个日本的秤业行销渠道也只认准“神家”这个唯一指定供应商。
神职神家的秤搭配的秤砣都有讲究。所有的秤必须打上“后藤家”的戳记,他们是大阪豪商的唯一指定秤砣供应商。
连幕府都拿他们没办法。因为幕府根本就无法干涉如此细致的商业活动,只能坐视他们占领并垄断每一个细分市场,大到寺庙营建小到秤砣全都被豪商们垄断。
虽然这些大阪豪商们对外宣扬这是“工匠精神”,但幕府却明确地知道他们是一群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