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平正之坐在德川家光身前。菜单摆着他们二人中间，但马守和伊豆守也在。
这就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菜单而已，围坐四方的几人都是幕府的“大佬”，他们当然不是来商讨今晚的菜单的。尤其是但马守，他和松平这种年轻人不同，哪怕给他上一份珍珠翡翠白玉汤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是这菜单，却比珍珠翡翠白玉汤更让他难受。
让他难受的并不是菜单的内容，而是菜单的包装——赭黄色的锦绣封套。赭黄色，这是象征着天子的颜色。
同样象征“天子”的还有“黄栌色”，但那个是“神国天子”。但这象征着“天朝天子”的赭黄色，还是第一次摆在幕府众人的面前。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望着中间的这份菜单说不出话。
憋了半天，还是松平先开了口。
“诸位，菜单拿来了。今晚...今晚吃什么？”
“吃饭。”德川家光喃喃道，“还能吃什么？”
“天朝问的是吃什么菜色。”
“算了，不打哑谜了。”德川家光把菜单拿到了一边，“几位，你们怎么看？明王要我领受天朝的‘征夷大将军’，这意思是从今往后就要断了和京都朝廷的联系。”
“此事，要三思。”伊豆守躬身道，“近些年局势不稳，能拖则拖吧。”
但马守提醒道：“拖不得了。伊豆守你不在时明国已经到将军面前宣布了命令，在剿灭叛匪之后明国水师就要开往京都。到时候‘天子’该怎么办，就不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了。无论明国在京都做了什么，‘征夷大将军’的任命状都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废纸。”
“嗯。”德川点了点头,“国中有不少人管明国人叫‘髯虏’。髯虏就打到皇居了，你们说这如何是好？我这个‘征夷大将军’岂不是也成了摆设？事到如今，恐怕我也只能...”他看了看旁边的三人。虽然他是将军，但他还是要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
三人都不做声，伊豆守这个谋臣都不说话。
“嗯。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来吧——直接抗击明国毫无胜算，那我们就用间接的，效果慢一些的措施，从各个方面来争取，从侧面迂回牵制干扰，一点一点地争取胜利。”
“将军你也不必如此悲观。”伊豆守微笑道，“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kans。”
“kans？kans是什么？”对面的但马守问道。
“所谓kans，是荷兰语，就是指时机一类的意思。”
“那你说时机不就完了？”
“这不一样——kans，偏向于‘意外的收获’。荷兰人非常喜欢这个词，要是有什么生意他们就说‘这是个kans哒！’，这样。”
“那你就该说机缘。”但马守提醒道。
“那就当是机缘——诸位，别的不说，至少有一点很清楚：荷兰人打不过明国，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这个kans。但我觉得，幕府说不定有这个kans。我们是本土作战，当年元寇那么厉害都让我们赶下海了，再来一次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