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朝里头一看。这是个带窗的监室,内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拔步床一张,书桌一张,马桶一个,还有占了一面墙的参考书。
监室四面围帘,马桶四面围帘,拔步床也是四面帘。
房间正中间摆了个大冰箱,郑芝龙同款。此时四面的帘子都拉了下来,这屋子里阴凉得很。
“钱阁老对这房间可还满意?”
“哦,还行。”钱谦益点了点头,但又开口道:“我一个人在这里住得这么好,恐怕对犯人...”话音未落,他注意到了几间房之外的郑芝龙豪华单间,便闭了口。
“还行,还行。”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进了监室,朱由检便把桌上的一串钥匙递了过去。
“钱阁老,这是要是。这一把是牢房锁头的钥匙,这一把是书柜的钥匙,这一把是诏狱大门的钥匙。你晚上睡前呐,记得把考卷锁进书柜里头,省得被旁人偷去了。”
“诶,晓得了。”
“还有啊,后头那个窗子可以从外头开合。所以你要开窗关窗,就直接叫锦衣卫去办。要吃什么,要喝什么,也直接叫锦衣卫。钱阁老晚上几点入睡?”
“亥时睡。”
“那我吩咐一声,亥时就有锦衣卫给阁老送热水来。”
“敢问制台,沐浴怎么办?”
“这个简单。您老要沐浴的时候啊,就叫锦衣卫把浴桶给你搬进来。您老泡完了澡,再让锦衣卫连着桶一起搬出去。”
“多谢制台,多谢制台。”钱谦益有些受宠若惊,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待遇确实“不错”,但这“不错”是相对于诏狱的条件来说的。
和他自己比呢?
这牢房还没有他的茅厕大。
而这牢房里头的茅厕还没有他家的猫窝大。
住在这里头,他也不知是该谢朱由检好,还是该怎么着。
正做着,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钱阁老!钱阁老你怎么也进来了!”方才一直云淡风轻的马士英总算绷不住了。
“哟,马瑶草啊。”钱谦益朝他打了个恭。
“钱阁老您这是...”他瞟了一眼正在远处和郑芝龙喝茶的朱由检,对着钱谦益小声道:
“钱阁老怕不是犯了什么事?”
“我钱牧斋能犯什么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您这是?”
钱谦益抖了抖桌上的白纸:“我要出今年的卷子。”
“哦~~”马士英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前两天就有人把这里收拾干净了,我当又有哪位阁老要进来。”
“...”
“呸呸呸,瞧我这张嘴哟,您老进来又不是犯了错,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
“你干嘛要说‘又’?”
“因为,您老数数看。阮大铖、我、郑芝龙、您老,还有...”他又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孔阁老:
“咱们内阁除开驾鹤西去的左良玉,可不就齐了?”
钱谦益四下里看了看,也点了点头:“对,是齐了。幸好你今天要走,要不然我们四个阁老在诏狱里头能开内阁会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