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火耗归公之前,朱由检下令南直隶免税三年的时候,就已经在满朝文武中掀起了不小的波动。因为火耗是附加税,没了正税自然也是没有附加税了。所幸免税的福利能扎扎实实地发到百官手里,他们也打算直接从朝廷发放的办公资金里截流一部分。
多方协调之下,他们没花什么力气也能吃饱喝足,所以倒也没闹出什么风浪。
可这次的“火耗归公”若是真实行下来,那乐子可就大了。不但这三年要花心思过日子,今后一辈子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下,百官们可就不乐意了——他们的不乐意完全写在脸上。一个个都面无表情,和门口的石狮子似的僵硬。
张煌言、黄宗羲、顾炎武三人倒是无所谓。他们给朱由检干活,挂职在翰林院。朱由检一直给翰林院发放津贴,他们不吃冰炭敬也能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但别人可就难受了,这一众大小京官离了各种名目的“孝敬”莫说没法去逛秦淮河,锅都不一定揭得开。
对他们来说,这无关理学,也无关道义,这是生计问题。
“咳咳。”沉默良久,坐在上头的黄道周咳嗽了一声:“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刻在书院门口的对联,都忘了?”他眯着眼,众人都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读书,不能忘本。什么是本?国就是本。朝廷要火耗,这是在理的。火耗到了朝廷手里,能变成刀枪棍棒。更何况,不干不净的钱拿了,有损道心呐。”
“黄老先生,那我们吃什么?”一个声音在下头问道。
“吃什么?百姓们一个月一两银子都能过日子,你们过不得日子了?勒紧你们的裤带,省吃俭用便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过日子都省着点。家里有僮仆姬妾的,该散就散了。家里有上好田产的,该卖就卖了,卖给朝廷发军饷,这多好?”
“黄老先生!这风凉话好说,我们吃什么?吃什么?吃什么?”:
“子曰:‘贤哉回也。’。”黄道周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在回也。’你们看啊,子曰得多好。”
“黄老先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这不是念经的时候,这是问题!天大的问题摆在我们前头,哪是念经的解决的?”
说话的人也不敢露头,只是所在人群里头嘀咕。四周的人一言不发,还为他遮挡,好让这说话的人帮他们说说自己说不口的东西。
黄宗周旁边的刘宗周捋了捋胡须。他没去管念经的黄道周,也没管下头那些叫嚷着吃不饱饭的党徒,只是望向了钱谦益:“牧斋啊。”
“先生有何事?”
“朝廷,不会眼睁睁看着大伙断炊吧?”
“先生明鉴,朝廷确实给大家伙留了一碗饭。”
“你看,你看。”他冲着众人一摊手:“我就说嘛,朝廷不会不管诸位的生计。”
他也没继续追问为什么钱谦益一开始不讲,只是接着向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