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然明带着孔阁老到了金刚郭边缘的炮位——这里本来是炮位,但接邻墙的位置被一栋砖楼占住了。
整栋楼逸散着一股醇厚的药香味,香味绵长,氤氲鼻间。
“阁老,这就是我们造杜仲原胶的地方。”汪然明指着那砖楼说道。
由于这是国之大计,孔阁老打算了解一下杜仲胶生产的全套流程,这样他才好思量这一步棋该怎么落——朱由检虽然已经把落点给标定出来了,但棋子却还是要他们这些个人来挪。
孔阁老在这之前对杜仲胶没有任何的了解,但汪然明却依旧不担心他听不明白。
孔阁老接受的是正儿八经的儒家教育,从开蒙开始一板一眼地念圣人文章,学通文理后才开始博览群书,严谨治学,比一般的穷酸秀才高出了不知多少个精奇尼哈番。
理想的科举考试,是从先取博学之才,再从博学中求通才,再从通才中求纯正。
这大抵也是秀才,举人和进士的区别。秀才考试只需要经书扎实,文理通顺,过关并不算难。举人考试开始偏重策论,各地的考试都会出些有意思的题目,而且各地都有各地的特色。
张居正出过《生财有大道》,那时候是为了应付大明的财政危机,所以众筹点子。
清末张之洞为了寻找眼界开阔的人才出了一道《项羽拿破轮论》,而当时广东革命党刺杀之风大盛,那一年的考题就是《侠以武犯禁论》。至于山东为什么敢出《辽金元开国兵力论》,湖南为什么敢出《夏少康年四十以一成一旅致中兴论》(以少康喻光绪),那这就不得而知了。
金圣叹说过,“作大题乃是平天下手段,作小题却要格物”。策论之类的大题虽然能直观地体现出考生的才能,但考试得排序,就得有区分度。在这种情况下,各种小题就成了考官们挖空心思施展“才学”的地方,更有些题做出来纯粹就是为了刁难考生的——顺治十五年的会试,有一道经义题是《二》,就是一个“二”字。
二就是个数字,也没有特别的意思。虽说经义题的出题范围只在四书五经里头,而四书五经里头出现“二”这个字简直不计其数,大多数考生根本无从下手。
这时候,有个叫顾虬的考生破了题——四书五经那么多个二,“周监于二代”、““三分天下有其二”。
但这么多个二里头,只有一个二是独立断句的——“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这个二,是鲁国十分之二的税率,要考生讨论富民的重要性。
这道连金圣叹都大呼刁钻古怪的题,顾虬竟然做出来了,然后他就被安排到贵州当了推官,负责破案。
在这个科技水平并没有脱离常人认知的时代,科举考试确实能够选拔出一些拥有广博知识和优雅气质的通才。
孔阁老,包括钱谦益,他们这些在考场和官场上打拼过来的老头子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以他们的学识,对于绝大多数的都能触类旁通。钱谦益就更不用说了,他就是个两脚书橱,家里头的书能凑成个图书馆。
对于他们来说,杜仲胶虽然神奇,但也并没有到无法理解的程度。只要有人给他们把道理讲通,他们也能体悟得极为精深,甚至能还能给出些中肯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