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屎？就那个祥瑞竹熊？？”
“对对，就那个祥瑞。”
“拉倒吧。那团子还有一股竹香，哪有拉香屎的东西？它是仙女不成？”
“要么怎么说是祥瑞，熊猫屎就是香的。”
“那可是一大车！每天一大车，拢共两只熊。两只熊哪来一大车的屎？莫要唬我了。”
“熊猫是祥瑞啊！祥瑞怎么就不能一天六七十斤屎了？貔貅还只吃不拉，怎么就不能有个吃一斤拉三斤的祥瑞？”
“拉出去培土还真算是促农桑的祥瑞...”
“你看我说吧，是祥瑞吧。”
“诶哟，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听和尚一番话，真是长见识了。”
“那你就说说，这一车树皮树叶到底是什么？”
“我给说啊~~”那小贩露出一副偷税的表情：“那是杜仲~”
“杜仲？”
“对，杜仲叶，杜仲皮，都是药材。”
“干什么用的？”
“这话你听了，走出这个摊子就忘了啊——那杜仲，是用来壮阳的。”
“壮...壮什么？壮阳？这谁要几大车壮阳药啊！”
“诶，你可小点声，小点声，别乱讲。”
“你胡讲的吧？四大车还天天有？谁要这么多壮阳药？”
“嘿嘿~一般人自然是用不着这么多壮阳药。可你看赶车的是谁？”
“锦衣卫？”
“诶，锦衣卫。”
“既然是锦衣卫，难道要壮阳的人...难道是...阿门，阿门，作孽了作孽了，难道是宫里头的那一位要壮阳？不可能吧，刚生的皇子，怎么又要壮阳？”
“诶呦，就是刚生才要壮阳。咱们皇上有孝宗之风，独爱皇后一人。这皇后怀胎十月，皇上可就十月...那肯定得先壮阳才能...你懂吧？就跟水管子生锈要疏通一样。”
“哦...懂了懂了。可道理我到懂，为什么要这么多呢？”
“要这么多那肯定是因为——”那小贩话锋一转：“你看，这些个杜仲都送到哪里去了？”
“送进雨花台了啊。”
“雨花台是干什么的？”
“不晓得，就看到总是有货进去，有货出来。”
“你想啊，雨花台里头都买什么？买硝，买糖，买硫磺，现在又买了这么多杜仲。这是要干什么？你想想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炼丹啊！这要是炼壮阳的大力丸！”
“炼丹？！”
“对啊，他们老朱家特别信这玩意儿，整天修仙炼丹——你还不知道吧？你们整天在报恩寺里头肯定不知道。全城的人都知道皇上在炼大力丸，雨花台最近隔三差五‘轰隆’一下，这可不就是大力丸出丹炉了？”
“为什么炼丹要‘轰隆’一下？”
“西游记你没看过？太上老君的兜率宫，那里头炼丹也是‘轰隆’一下。你看这每天轰七八下，那就是七八锅大力金丹。你还不知道吧，每天晚上锦衣卫都赶着一辆小车，来雨花台这里拿走一个小盒——那小盒里头，肯定就是丹葫芦啊，里头都是用杜仲和硫磺炼出来的‘大力丸’。”
“这难道是真的？”
“你说，这里头要不是大力丸，干嘛要等日落了才来拿？这就是怕人家看见啊。啧啧，只可惜哟，皇上他算错帐了。”
“嗯？这怎么说？”
“皇上雇了千把人到处采杜仲，这不但南京城里头的人知道了，南直隶都传开了——皇上要用杜仲，要好多好多杜仲，树叶树皮树杈子，只要是杜仲上头的东西全都要。你说要杜仲干嘛？可不就是壮阳的？这么几千号人几千张嘴到处传，压根就瞒不住。啧啧，皇上看来病得不轻哟。汤和尚，给皇上烧柱香吧，拜拜送子观音。”
“可我们这...”
“哦对，你们不拜观音。”
“对，我们不拜。”
“那拜拜送子玛利亚吧，给玛利亚烧柱香，让他保佑皇上早日战胜病魔。”
“好，我会的。”汤若望郑重地答应了下来：“我们这些个洋和尚一直感念大明的宽容。就算罗马法皇下了这么过分的教令，朝廷还是把我们安全地送出去了。这是大德啊，我们一定会报偿大明，好好给皇上诵经祈祷的。如果皇上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给他做一场驱魔的法事，用圣水给他除病，给他开光。”
带着发糕回了报恩寺，汤若望径直走进了客房附近的一间偏殿。
打开门，阳光照进了昏黑的大殿里，照出了里头的书山卷海，还有一个个在书山后头埋头苦干的传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