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敌是友。先生猜猜？”
“嗯...既然王爷也不知道，那老夫是试着解一解。依老夫愚见，这是封战书啊！八大山人是敌！这封信，用心何其险恶，用意何其毒辣。杀人于无形之中，挑衅于笑谈之内。看似质朴率性，实则有并吞海内，包藏宇宙之大志啊！”
“哦？”多尔衮眼前一亮：“范大学士，这何以见得呢？”
“先看这鲇鱼。”范文程一指那豆豆眼鲇鱼。
“这条鲇鱼，运笔洒脱，随性勾画。以简笔绘鱼身，又以浓墨染鱼肚，一正一反，一浓一淡，一阳一阴。这是何意？这是个‘明字’啊！”
“这...这是南明寄的信？”多尔衮一皱眉：“先生确信？我也可以说这是个‘卡’字，一上一下。”
“要光是这笔法也就罢了，可这却是条鲇鱼。古人云：‘是鱼自下逆水而上，乘水势沿石壁而登其巔，不知其为水往也，此为雨兆。’殿下可知这是何鱼？”
“逆水而上，乘水攀石，这不是鲤鱼？”
“非也，非也。”范文程摇了摇头：“鲤鱼高越，乃是吉兆。鲇鱼高跃，才是雨兆。”
“是雨兆又如何呢？”
“这雨，是这寄信人给咱们出的一道题。猜出老夫方才那一句文章，还不算破题，破题在下半句——‘若自上顺流而下，虽久雨必晴矣’。”范文程加重了“久雨必晴”四个字。
他指着天说道：“前明，火德也。我大清，水德也。水克火，所以我大清以德胜。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以清代明，此乃天心人意。但出题人毒辣就毒辣在这里——他竟在这鲶鱼中包藏了‘久雨必晴’”四字，其心可诛啊！”
他又指了指这鲶鱼：“这鲶鱼，头在下，尾在上，正是自上顺流而下，因而要说的就是‘久雨必晴’四个字。久雨必晴，是把我大清比作‘雨’。久雨，必晴。晴，明也！在看这一阴一阳的笔法，这画者是在诅咒我大清德运将终，如云开雾散，终见天‘明’也。”
“诶呀！诶呀！”英俄尔岱惊呼起来：“此人用心何其险恶，何其毒辣！范大学士果然高才，竟能看出如此深意。在下佩服，佩服。若不是有大学士，我们都要被这奸贼白白地辱骂一通。”
多尔衮沉默良久，点了点头：“再看看诗，这首诗里头又有何意？”
“殿下，这画尚且有些遮遮掩掩。但这诗上头，呵，其中的反心昭然若揭，简直是跃然纸上。”范文程拍了拍信纸。
“哦？”多尔衮一扬眉：“大学士快解一解，这又是有什么意思？”
“这首诗，光是开头就点明了全诗的主旨——大明湖，明湖大。这表面上是在讲济南，其实是就是在讲他‘大明’啊！诗画该是相称，这鲶鱼的表意是明，这首...这首诗的开头也是明，这两个明就都是一个意思，说的是他明朝，而不是大明湖之名。”
“嗯...很好，接着说。”
“所以咱们这就能看出来了。这画，运笔有阴阳之分。鱼身中空，乃是一个虚字。鱼两眼无神，乃是一个静字。阴阳，虚静，这分明就是道家的意思。说明这一题开在黄老之列，而湖，即是江湖，在黄老有‘天下’一说。庄子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正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