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郑成功的眼睛说道：“你想想，没有牛倌，牛自己会不会耕田？不，牛不会耕田，牛自己吃草就能养活自己，它干嘛供养朝廷？”
“但要照着先生这么说，那牛聚成一群自己吃草不就行了？牛群也不怕狼，何必要给朝廷耕田？”
“因为——牛，太多了。牛以亿万计数，若是放任他们吃草，且不说我天朝有多少草够吃。牛群打起来怎么办？你在台湾也该见到了，任两个牛群碰在一起会是什么个下场？斗牛，要死牛的！所以必须要这么一个牛倌，把牛都给好生照料起来，让牛耕田度日。牛倌固然是不用受累就能舒舒服服赚到钱，这不公平，但至少牛也不会饿死。”
“先生，现在牛都饿死了啊！”
“牛饿死是因为天灾。”
“牛饿死固然是因为天灾，可天灾的时候牛就一定要饿死？朝廷要是能稳住，不至于饿死这么多牛。说到底，是牛倌的良心坏了，他们光让牛耕田不让牛吃草，也不给朝廷上税。朝廷就这么一点一点被蛀空，连抗灾都抗不住。先生啊，现在不是朝廷不让牛倌放牛，是这群牛倌放不好牛！”
“他们...他们确实是没放好，但他们可以改。”
“制台觉得，没必要给他们机会改了。”
“那要怎么办？牛在产权上是牛倌的，不是朝廷的也不是别人的，是牛倌的。他真打算硬来？”
“他打算让牛倌交税，或者有偿征收。不听，那就无偿征收。”
“为什么？”
“因为他有枪。”
“嗯...”钱谦益捻须沉思了一阵：“我会和牛倌们商量商量，让他们多听朝廷的话。”
“先生。话说到这份上，我与先生讲明了吧。”郑成功正色道：“先生不要再和稀泥了，先生也不好再管百姓叫‘牛倌’，制台他不喜欢。”
“难道，那些个土豪乡绅就非死不可吗？”
“‘汝一念起，业火炽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这是他们自己做的孽，现在朝廷要收他们了，他们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表个忠心。等大军下到乡里点户比勘合，可就晚了。比不着的，就得被流放澳洲和袋鼠打拳，不送牛。”
“真的有会打拳的袋鼠？”
“都有会拉方便的袋熊了，您说有没有会打拳的袋鼠？”
“我好好考虑一下，让我好好考虑。等什么时候想通了再给你们答复。”
——当日晚。
“唉...”郑成功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哥，钱阁老有答复了没有？”饭桌上，郑福住问道。他刚一问完，田川夫人便给夹了个鸡腿。
“阿妈呀，你慢点夹菜了行不行？我这碗都堆满了。”
“吃吃吃，吃吃吃。”田川夫人只顾给儿子夹菜，没管他说什么。
“哥啊，你别愁了。咱妈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夹菜？”
“唉...”
“你别叹气啊，讲句话啊。”
“你呀，吃家里的饭吃少了。”
“姥爷他可从来不给我夹菜。”
“废话，姥爷家分餐吃。而且一顿饭就喂鸡似的一小碟，我小时候就没怎么吃饱过。拢共就一筷子，夹一块给你姥爷他吃什么？”
“阿妈哟，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了，聊聊天不好？干嘛老让我吃饭？”
“吃饭吃饭，一边吃一边讲。”
“我都吃两碗饭了，这碗还比我那碗大三圈。阿妈，我是真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