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公子,咱们刚说到哪了?”
“您说要我引荐。但眼下这样子...咱们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吧。外头天寒地冻,要不是李将军好说话,咱们这些个人都得去挖坑刨土。这地方冷得能冻掉耳朵——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真的有人冻掉耳朵了,还有冻掉鼻子的,有时候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能见到有人往下掉零件。”
“唉...毕竟这是流放,不是游山玩水。要这是好地方,把我们流放来作甚。是我想多喽,这时候李自成应该完蛋了吧?”
“李自成两年前就完蛋了。”
“那大明完蛋了吗?”
“张尚书,这里没人告诉您外头的消息?”
“别说我了,连李将军知道的都不多。咱们这里城里头太远了,从北京走到这里等于从南直隶走到闽南。到闽南好歹有驿站,咱们这连驿站都给多尔衮那厮裁撤了。金公子,你来之前前线战况如何了?”
“今年年中朝廷打上了北京一次,结果打了几天就退了,多尔衮放了好一阵鞭炮来庆祝,不过坊间传言朝廷是来北京拿牌位回去的,也没打算久战。”
“大老远跑到北京来就为了拿牌位?这还真像是朝廷干的事情...”
“但是那一战打完之后,确实是朝野震动,北京城里头都传言清廷要完蛋。”
“拉倒吧。依我看,咱大明没救了。”
“这就是张尚书你开北京城门的原因吗?”
“...”
“您只管放心大胆的说,我是一个自律的撰稿人,绝不造谣污蔑,绝不添油加醋。虽然有可能改编到小说里头,但我也绝对不会指名道姓。”
“你写个兵部尚书开城门,三岁小孩都知道是我。”
“您不知道,我的主业是‘评书’。评书您知道不?”
“就是给小说做批注是吧?”
“对,这也叫评林。好的评林能让小说锦上添花,烂的评林,比如余象斗那种,就是横添狗尾。我了解您的事情呢,也就是想看看您这样的朝廷大员在国破的时候作何观想,并不要一五一十地全记下来。”
“你真不写?”
“我是一个自律的撰稿人,说不写就不写。”
“那我就直说了——你猜的都是对的。城门,是我开的。”
“那我还听说,闯军打来的时候朝廷准备召集天下兵马来勤王,您又不同意?”
“当时的情况的非常复杂。各路镇将拥兵自重,若是调集他们进京那天下必定大乱。”
“诶,‘天下大乱’,我记着了。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没有?”
“天下大乱还不够?”
“尚书啊,好死不如赖活。”
“唉...”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那我再个问题——当初为什么您不建议陛下南渡呢?”
“金公子呦,我固然知道南渡能保全大明。可我是哪里人?”
“您是...哦,明白了,您是北方人是吧?”
“朝廷能跑,我们可跑不了。您说为什么要建议朝廷抛弃我家的家产,跑到那边去?那些个建议南渡的大臣,他们的家产也多半在淮河以南,他们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