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奇琴伊察的天文台内,朱由检和佳觉长老相对而坐。
“茶?”佳觉一边往瓷杯里倒着热茶,一边用口音奇怪的中国话问着朱由检。虽然大致上能听懂,但是音调部分基本都走了样。
“多谢。”朱由检接过了那杯茶,喝了一口。“红茶?”没想到这老头竟然喜欢喝英国人红茶...看来他们并没有那么封闭。
“隔壁英国那里买的,他们的货不错,他们的华莱士总督很有意思。可惜他们不卖绿茶,不然老朽也能尝尝大明的茶是什么滋味。”
“您这副眼镜也是?”从进门开始,朱由检就一直觉得佳觉长老鼻子上那副单片金边眼镜非常扎眼。
“嗯,威尼斯的。人老了,不中用了,老眼昏花。配上了西洋...该是说东洋吧,毕竟洋人在东边。配上了他们的老花镜才能看见东西。”
“这副行头...也是他们那里买的?”
“算是吧。穿着玛雅人那身不太合礼制,不过大明带来的袍服都烂完了,只能穿这身了。阁下手上那个茶杯也是,老夫找英国人买了大明朝出口的瓷器。虽然从来没见过大明朝是什么样子,但从这些工艺品里也能感受到天朝的繁荣昌盛。”
“您还是真是...和我想得不太一样。”很难想像,一位八十岁的老者能有如此神采奕奕的眼神,而他的那身打扮却更让朱由检觉得奇怪。
佳觉干笑两声。他看了看自己的行头——一身巴洛克式的花边翻领斗篷,手里还握着一根金狮头手杖,根本没有一点中国人的样子。不过对面的朱由检也好不到哪去,那一身是这个时代从未有过的。领口和袖口的缠枝绣花虽然是中国的风格,但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款式。
在世界的角落,两名中国人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实在是二人唏嘘不已。
“我想问您几个问题。”朱由检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地问到。
“在阁下问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贵方的身份。”佳觉对着杯中的红茶吹了口气,抿了一口。
“那就请老先生问吧。”
“恕我直言,我并没有从父辈那里听说过大明有‘镇国公’这个爵位。所以您是?”
“自封的。”朱由检从身后的箱子里掏出了他的那件衮服,摆在了桌上。
顿时,佳觉长老就像着了魔一般,死死盯着那衮服。他拄着手杖站起身,走到衮服前用双手将其捧起,细细观看着上面的花纹。
看了半晌,佳觉长老缓缓地将衮服放在石桌上,将其细细叠好,双手奉还于朱由检。
“万岁。”他沉声道。言毕,他将手上放到石桌上,深深揖礼。
“免了吧,我现在连‘朕’都不叫了。”朱由检站起身,将佳觉扶住。
“我...臣想问问,大明朝现在如何了?”
“大明如何?要完了。”
一时间,佳觉长老愣了神。
“如何完的?大明朝怎么会完呢?!”这简直让他难以置信。“我们在这里等了五代人呐!你们怎么说完就完了!”说到伤心处,长老几乎要老泪纵横。能够老祖宗交代事情让他很欣慰,但耄耋之年的他早已是古井不波。但若是朱由检告诉他,他们数代人的守候换来的却是大明朝的灭亡,那他的信念恐怕会在顷刻间崩塌。
“长老...不是完了,是要完了。这还差一口气呢,一时半会完不了。”
“完不了?那就好,那就好...没白等,没白等。人一上了年纪啊,耳朵就不太好。”佳觉长老抚着胸口喘了口气。
“您...在这里等什么?成祖皇帝让舰队来阳洲找什么?”
“陛下没看郑和公的航海日志?”
“日志没了,早二百年前就没了,不知道是被藏起来还是被烧了。”朱由检一边说着一边腹诽道:“就算有我也没时间看啊。”
“那倒是不慌,老朽这里还有备份。但没了日志,陛下是怎么知道舰队来阳洲是找东西的?”
“因为这个。”朱由检从怀中掏出了那本日记。
“这是...这不是当年归义军的统治官传下来的...”佳觉长老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被这日记吓了一跳。
“您先去了坟冢?万幸万幸,没被炸死...额,陛下恕罪,老朽失言了。陛下洪福齐天,自然炸不死。”
“其实...我到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当时若不是他一脚把那藏起来的线索给踹出来,恐怕那时真的要全员团扑。
“既然陛下看了那日记,老朽就省了不少事。杂事老朽就不提了,直接说正事。”说着,佳觉长老站起身,凑到了朱由检的耳边。
“陛下,当年的舰队来阳洲的目的是...”他顿了一顿,又看了看四周,随后耳语道“传国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