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旨？发中旨会怎样？”
“陛下可还记得绍兴北伐的时候，岳飞那十二道金牌？”
“自然是记得。”
“下令退兵的是秦桧，秦桧以朝廷的命令发下来，但宋高宗在秦桧下旨的同时发中旨要求诸将继续进军。这结果，世人都知道了。诸将里，只有岳飞领受中旨北伐，结果回来还是被斩了。原因何在呢？因为朝廷的圣旨，是皇帝的‘正式命令’，中旨也是旨，但只是私人信件，只代表皇帝个人不能代表朝廷。”
“没哪条法律规定中旨不合规矩，是吧？”
“那自然是不可能有法条。但在实际执行的时候，还是要以走完六部、内阁、皇帝、六科给事中这四步的奏折为准，唯有这样出来的才是正儿八经的圣旨。中旨，先帝们都不会轻易动，就算动了，那接中旨的人也很难办，尤其是升迁的。”
“那又是为何？”
“这就跟卫青当年一样。卫青没有走完一整套的官员任免流程，难免会被人当作是‘裙带关系’，让人觉得他是靠巴结皇上才得了这一份官职。受了中旨的也是一样——法理全然没问题，没人会说天子的旨意无效。但实际执行的时候，这中旨因为没有走正规的流程，下头的文官会有意见。尤其是六科给事中，六科给事中就是言官。您要是真发了中旨，到他们那就是一顶‘擅发中旨’的大帽子给您扣下来，到那时候事情就没完了。”
“他们还真敢顶撞天子不成？”
“他们真敢。您要是真这么办了，到时候午门拦道、抬棺死谏、以头触柱，什么破事情都能闹出来，一个个都挥着刀要在天子面前自裁明志，不敢自裁的也敢碰瓷诏狱、碰瓷庭杖。反正只要能碰一个‘铮铮谏臣’的名，不知道多少人伸长了脖子来碰呢。”
“那我要是真一意孤行，百官又将如何处置？要打庭杖我就打庭杖，要自裁我就让他自裁，要进诏狱我就送他进诏狱。”
“若真是那样...”孔阁老四下里张望了一眼，轻声道：“那您就得落水受惊啦！然后挂个武宗、英宗，这已经挂过了。再恶毒一点，那就是徽宗钦宗了。反正不管皇上您怎么办，这史官还是文官，庙号也是文官来定，百年之后呈现在后人面前的史料，都是文官们搓揉之后的形状了。嗯...再弄不好，就给您老上个神宗。”
“神宗不是美谥么？”
“名无能名曰神，这是最顶级的庙号。要是用这个庙号，意思就是咱大明到这就完了，后头没有人能超过您的了——您看史书，中了神宗的，一个个都是三世而亡。宋神宗，三世而亡。西夏神宗，两世就没了。明神...咳咳...老臣失言了，失言了。但皇上您要是把咱们南明和北明分开来看，北明不是已经亡了么？正好三世。要再有人骂您，老夫寻思，就该骂圣宗了，‘圣’排在‘神’后头一位...嗯，保不齐还有毅宗，毅宗也是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