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现在几乎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披着破旧的棉被,这些流民在寒风中排着队领着果腹的粥。远处的北海歌舞升平,不少八旗军在冰上穿着冰刀排练团体舞,准备在过年后的几天给皇家和百官来一场文艺演出。
“唉...”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叹气的声音。
北京的气温下降到了零下十余度——虽然并没有温度计能看,但这气温确是人体能扎扎实实地感受得到的。身子冻得发抖,他们叹出的气立时变成了一团白雾,甚至凝结到了棉被上,那棉被的外头也慢慢地挂上了一层白霜,和周围的积雪的瓦砾堆一样变成了雪白一片。
——与此同时,在南京国子监。
“笛先生!温度计冻上了!”
“冻上了?你们这的纬度比我家还低,怎么就冻上了?”
“正常。今天大寒,是南京最冷的时候。”一旁的钱谦益在火盆上搓了搓手:“你那温度计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过。”
“一个玩具而已。一个玻璃罐子里头装了水,热胀冷缩,根据水的刻度判断冷热。”
“哦,怪不得要冻上。这还没法生火取暖,要不然不准。既然水太凉没法用,那何不试试水银?水银在大寒也冻不上。”
“水银?有道理,我回头试试看。对了,大寒?是个节气是不是?”
“嗯对,是节气。三九四九冰上走,这时节从冬至就开始算了。”
“你们每年都能这么算准天气?”
“那是。从上古开始,我们每年都算好时节,然后对全国颁布历法。”
“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不知道。”钱谦益干脆地一摊手。
“你不知道?你不是你们国家最有名的学者?”
“算了吧,我哪是什么最有名的学者。厉害的都归隐去了,就我这个俗人还在这带学生,每天案牍劳形。”
“钱先生你再怎么说也是一位知名学者吧?”
“知名...这俩字我还是担得起的。”
“那你怎么连历法测算都不会?”
“...我先问问,你们的历法是怎么来的?”
“根据太阳和地球之间的位置关系测算来的。你们呢?根据月亮?”
“我们...我们...额...我怎么说好呢...”钱谦益挠了挠头:“这是个非常麻烦的问题。你们算太阳的,我们管那叫阳历。阴历,是回历是吧?”
“对,穆斯林那边用回历。我们的太阳历能保证每一年的天数都精准无误,而穆斯林的历法完全根据月相来制定,每几年就会偏出一个月来,有时候还会出现六月天下雪的破事情。所以回历连季节都没有,因为季节毫无意义,他们也没法保证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左右。”
“那你们能保证十五月圆不能?”
“这...我们根据太阳来算,当然不能保证了。”
“你看,他们回历就能保证十五必定月圆。”
“各有差异,这就不说了。那你们呢?”
“我们?”钱谦益苦笑一声:“我们那就...那就厉害喽。我们全都要——我们既要保证六月不下雪,也要保证十五月圆,要同时参照太阳和月亮的运行,朔望月和回归年统统都要算准。明天,我们的春节,它差不多一个朔望月的终结,也差不多是一个回归年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