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遗孤？你们已经开始收养了吗？”
“还没，现在还在找。我们只打算收养举目无亲的孤儿，若是还有叔伯或者成年的兄弟，那就发放抚恤金。脱离家庭，会改变一个人的天性。皇上他觉得，和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但若是没有家人，那朝廷就得承担起抚养遗孤的责任。”
“皇上他还真是...这等善言，简直不像是凡人能说出来的。”
“他也是有感而发吧...”曾皇后叹了口气：“毕竟这世上比他惨的人，并不多。诚然，他比死于灾荒的百姓要走运，但他在精神上受的苦简直是古今罕见。他被自己的至亲关了十年，又因为伸张正义被关十年。前头十年我无缘陪他，后头这十年我是陪着他走过来的啊...他太惨了，太惨了。他这辈子大多数时间都被闷在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头。他这样被关那么久，没关出毛病来就是个奇迹——但也不是没有后遗症啊。”
“比如呢？”柳如是轻声问道。这是私事，她也不好问得太明白。
“就比如太执着。他被关起来的时候，他每天解闷的手段就是望着天发呆，一天能有几个时辰盯着天不动，要么就是盯着地上的蚂蚁不用。哪怕外头有几只鸟，他都能看鸟看上一整天。所以前两天他看朝贡国贡上来的方物表的时候，他在那一座就是一天，自己一个人就把几十本给啃完了。还有盖章，他就盖起章来就像个木偶人，就看他身子不动，两手运转如飞，大印‘啪啪啪’地就往下盖。”
“这不是...这不是很好吗？”
“好什么呀，他没有时间观念的啊！你问他现在几点他被就不知道，坐一刻和坐一个时辰对他来说没有区别。有时候你来我这喝茶，你来的时候他保持一个姿势坐那不动。过了大半天，你回去了，他还是那个姿势坐在那里。”
“不会吧？”
“别人我都不说，就是最近有不少女官撞见他坐在那，还以为他中邪了。他就是这样，整日里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忙着忙着就忙到深更半夜，上床了倒头就睡。要么我们怎么到现在才生了第一个孩子...他根本就...咳咳!这东西你别到处说啊，也就我们俩人在这里说一说。这女人之间的话，说出去就不好听了。”
“晓得，晓得。”柳如是点了点头。
“唉...他这样执着，倒也不是件坏事，至少不耽误正经事。倒是他一直不想让别人和他一样受苦，这点倒是...”
“这也是好事啊。”
“好事归好事，但我们没钱。我们哪有多余的钱来接纳那些孤儿？他自己吃的那些...”曾皇后朝里头喊了一声：“妙音，过来过来。”
里头无人应答。
“孔妙音？孔...”
“来啦~来啦~”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大娘娘有什吩咐？”
“你把今晚的晚饭拿来，给钱夫人看看。”
“好。”那女孩一板一眼地道了个万福，走了回去。
“这小姑娘姓孔？哪里来的？”
“孔阁老的侄孙女。先前在下头负责烧开水，现在跟着曹公公学成了规矩，上来办事了。”